“关心本王?”
秦鹤声坐在椅子上,朝她招了招手。
云芜不疑有他,挪了两步到他身侧。
男人侧身抬起手,捏住她的下巴,让她低头,使那双好看的眼睛不得不直视着他。
“你预备怎么关心本王?嗯?”秦鹤声声音冷漠,黑漆漆的眸子微微眯着。
原本就毁容的脸,此刻看起来十分的狰狞,看不出喜怒,只觉得面前是一尊活阎王!
“我,我这里有一种药膏,王爷可以试一试,应该能淡化疤痕,还有,还有王爷的腿疾也可以……试试,或许能恢复。”迎着男人的视线,云芜虽然紧张,却还是镇定的回了他的话。
传闻苏家二小姐略懂医术,所以云芜说她手中有药,是从二小姐那里得的吧?
他的腿,脸上的疤连太医都束手无策,区区深宅二小姐的医术,和制的药,又如何能行?
秦鹤声捏着她的白皙细嫩的下巴,左右看了看,敛眸道:“本王不喜欢自作聪明的女人。”随即松开了她。
似嫌弃一样捻了捻手指,似一吹,就能将脏东西吹飞。
云芜摸着下巴,有几分委屈。
水雾般的眸子看着秦鹤声,“王爷,我知道您不是外界传闻的那样。”
秦鹤声身形微微一颤。
“外界传闻的那样是哪样?”他漫不经心的问。
云芜道:“最起码,您不会滥杀无辜!”
反正,原书中说的是,他虐杀的那些人,都是府中的细作!
“呵呵……”秦鹤声以为自己听见了什么可笑的事情,轻笑出声。
他看向云芜,这个女人还真是胆小又自负,喃喃自语,“不会滥杀无辜?”到底是谁跟她说的?
他秦鹤声可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!
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是这么评价自己的!
“王爷,妾身永远都会站在您身边,无论您要做什么,我都会坚定的站在您身边。”想要达成所想,必要先投诚!
只要秦鹤声庇护自己一时,那她就还有时间去绸缪。
反正,她和秦鹤声都是书中的配角,统一阵线,有他这样实力的大反派做后盾,即便将来不能逆风翻盘,至少也能风光几年!
秦鹤声张了张嘴。
万万没想到这个柔柔弱弱的女人,竟然会跟他说这些话。
她难道真的没有被自己丑陋的容貌吓到?
到底该说她胆大,还是胆小?
“王爷若是不信,妾身可起誓……”
“起誓——就不必了!”秦鹤声打断了她。
如果她并非那个救自己的人,他是不会留在身边让苏家好过的!
“妾身知道,王爷对妾身是不同的。”云芜继续说道。
秦鹤声骨节分明的手指敲在案上,哒哒哒的,看不出他在想什么。
只有他自己知道,这个女人也太大胆了些!
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?
如果去漠北回来的侍卫并没有可靠的消息传回来……
想着,男人鹰隼般锐利的眸子如刀一样落在她的身上,戏谑般的口吻,“你最好祈祷吧。”
“啊?”
“退下吧!”秦鹤声直接下了逐客令。
云芜站在原地,心碎了一地,原以为他和别人口中的淮南王不一样。
他对自己不一样。
但,实际上,就如他说的那样,他讨厌自作聪明的人。
秦鹤声他不喜欢自己!
可他前世为什么会给自己收尸呢?难道是看在她是他名义上的妻子的份上?
也不对啊,皇帝赐婚的妻子,他有好两个,其余的不都没收尸吗?
想着,云芜大着胆子道:“王爷,妾身斗胆问您个问题。”
“斗胆?云芜,你胆子可不小!”
云芜!
他喊的是云芜,不是苏雨曦!
她惊恐的抬眸,看着秦鹤声一时间发不出声音来。
秦鹤声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,嗤笑道:“镇远将军府真是胆大包天,竟敢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偷天换日,真是活腻了!”
云芜张了张嘴,什么都说不出来。
他知道自己是云芜,不是苏雨曦,且还在新婚清晨割手滴血,保全了她的颜面和性命。
她膝盖一软,直接跪下磕头。
秦鹤声看着卑微的女人跪下,一言不发。
或许,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狡辩吧!
“妾身谢王爷不杀之恩。”
秦鹤声拧着眉头,呵笑了一声,“现在为时过早!”
现在?
云芜身子一抖,怎么觉得秦鹤声话中有话?
“出去!”
男人再次下了驱逐令。
云芜深呼吸一口气,谢恩起身,退了几步这才转身出去书房。
打开门。
外边疏影和清宁对着她行了礼。
回去的路上。
云芜满腹心事,她来这一趟,还未问秦鹤声是不是要带她去宫里面圣呢。
“王妃在叹什么?”清宁不疾不徐的问。
云芜回头看了清宁一眼。
她与王府里其他的丫鬟不一样,身份不一样,甚至于她说话,并不生疏的样子。
就好像是她从娘家带的陪嫁丫鬟一般,随时都能跟她聊两句。
可是,就苏府那样的地方处处都是杀机!
更何况是淮南王府?
若是说错话,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。
“我还没来得及跟王爷说面圣的事情,就被赶出来了。”她一边说,打量清宁的表情。
清宁微微一笑,说不出什么感觉,反正不亲热,也不疏离,只淡淡的说道:“兴许王爷正忙着。”
“是啊,正忙着。”忙着看兵书。
也许,男人对于那个位置都是趋之若鹜的。
即便他残了,毁容了,也还是想成为手握生杀大权的帝王!
书房中。
秦鹤声吃着马蹄糕,脑海里皆是云芜刚刚信誓旦旦说要与他统一战线的情形。
从父皇赐婚开始,他就注意着苏家的动静。
暗卫们将苏家策划替嫁的事情一一汇报过。
云芜,苏家的大小姐,原本是平西王世子萧御的未婚妻,对萧御更是言听计从,可谓是青梅竹马,情深似海!
她刚刚信誓旦旦的说出那样的誓言的,是想麻痹自己,再为萧御探取机密?
呵呵……
萧御、苏家人都让她替嫁,为人棋子了,她竟还甘之如饴!
云芜还真是痴情啊!
为了给萧御铺路,甚至愿意低声下气的来哄骗他这样一个废人!
果然,越漂亮的女人,越会骗人,母妃说的一点错都没有!
洗着洗着,男人的手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,哑声道:“王妃的手没劲。”
沈若张嘴结舌,“妾身……”
“你怕弄伤本王?”
沈若摇头,“妾身是看王爷身上也有伤疤和烧伤……”
穆容声道:“不严重。”
他当初被烧时,身上穿的多,并未烧透。
当然,烧透了,他也没命了。
“沈若……”
沈若本在查看男人身上的伤,忽然听见男人一本正经的喊她。
她停下所有动作,凝视着穆容声,两人对视着。
男人的薄z唇轻启着,认认真真的问道:“你真愿意嫁我为妻,不后悔吗?”
沈若没有想到,他又问这个问题。
她发誓一样,“妾身发誓,这辈子都会跟着王爷,与王爷死生挈阔执子之手,绝不反悔。”
死生挈阔,执子之手……
这不是情侣之间才会许下的誓言吗?
穆容声的心悸动得很厉害,那一个叫做喜欢的种子,已经在他的心底扎根,渐渐的发出了嫩芽。
“本王亦承诺你,只要有本王在,倾尽一生也定要护你周全。”
“王爷……”她一双眸子水雾雾的,也不知道是浴桶里的热水氤氲了双眼,还是她感动的。
沈若的声音有几分沙哑,“妾身失状了,从未有人跟妾身说过这种话。”
穆容声张了张嘴,原来她那双亮晶晶的眸子,是真的水莹莹的。
他紧握着她的手,“只要你不嫌弃本王丑陋,本王必不相负。”
“妾身不嫌弃。”
萧御倒是长得好看,可他和苏雨曦是如何欺骗于她的?
分明早就勾搭上了,萧御也和全家人一起瞒着她。
“那……”穆容声握着她的手,往水下探,她手里还拿着洗澡的帕子。
沈若紧张得心扑通扑通的跳。
是啊,既然是夫妻,既然有心要过一辈子,有些地带,有些事情总是要经历的。
只是,穆容声的呼吸声越发的大,而她那颗心也扑通扑通的……
越洗,越暧昧,她只想着,快些洗完一时大意……
沈若瞬间她脸色巨变,脸红得像煮熟了虾!
“王爷,妾身,妾身去取王爷的衣物来。”她吓得语无伦次的,不等穆容声说什么,就逃也似的跑了。
穆容声:“……”
他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,刚刚她居然碰到了。
沈若慌里慌张的出屋去找清宁要穆容声的衣物。
清宁说准备洗澡水时就一并拿过去了的呀,都在横杆上挂着。
沈若:“……”
啊啊啊啊,糗死了啊!
“王妃,您没事吧?”清宁询问。
沈若摇头,“没事。”她眸光往深邃的夜空看了几眼,满天的繁星,也没有她的心乱。
深呼吸一口气,沈若再次折返,透过屏风,她看到,穆容声已经穿戴整齐,并坐在轮椅上,往床榻推去。
他似乎一点都没觉得尴尬。
沈若就这样想着。
“王妃站着做什么?”穆容声看向她,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他的脸,还是有疤,狰狞可怖,可是,他眉眼竟温和了许多……
沈若道:“妾身,妾身刚刚,还望王爷恕罪。”
“恕你无罪。”
他说的干净利落。
沈若张了张嘴,抿着唇笑了,“那妾身给王爷上药?”
“可。”
得令,沈若连忙去梳妆台,将准备好的药膏拿过来,然后走到了他的跟前。
“王爷,如果有什么不适应,要记得告诉妾身。”
“嗯。”
她将食指伸入瓶中,抠了一些出来,然后俯身在他面前,轻轻的将那些药膏涂在他的伤疤上。
一边涂抹,还一边轻轻吹气。
如兰般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药香萦绕在穆容声的鼻翼。
他闭上双眸,仔细的感受。
好好表演,别砸场了?
楚瑜将茶杯放回屏风外的圆桌上,心想,祁敬生应该是还不信任自己!
他肯定以为自己是在演戏,所以让她好好表演,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?
想到这儿,楚瑜笑了一瞬。
新婚过去好几天了。
她还活着!
所以,前世替她收尸骨的大反派祁敬生,他会躲过惨死的下场吗?
不管会不会,至少他们一起努力过!
正想着,听见男人声色冷漠的道:“本王可不想成为别人的谈资。”
“妾身愚钝,实在不明白王爷是何意。”
“愚钝不懂?”
楚瑜没说话,在昏暗的房间里,她侧目看向男人,男人似乎也在看她。
祁敬生似自嘲,又似调侃自己的口吻道:“本王还不是那夜夜纵欲之人。”
夜夜纵欲?
楚瑜一头雾水。
自成亲以来,他们二人清清白白的,连周公之礼都没有。
初夜的落红,都是他伤了自己滴的血上去,就是个谎言。
不过,外人又不知道,如果她夜夜叫唤,的确让人遐想。
不叫更好。
她这两日嗓子都哑了,如果不是必须说话,她都懒得说话。
“听闻今日,你娘家人来找过你?”祁敬生突然问起。
楚瑜毫不隐瞒道:“回王爷,确有此事,但,妾身未曾会面。
妾身既已嫁给王爷,便是王爷之人,若无必要,自然与镇远将军府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。”当然,包括曾经的未婚夫,萧御!
这世上,早已没有她在意的人了。
而祁敬生?
他似乎与书中描述的扭曲大变态,大反派有些不一样,他同自己说话时,虽然冷冰冰的,但却从未伤害过她。
相反,嫁给他这些时日,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,总是给她留了几分薄面的。
假以时日,他相信自己之后,她一定会治好他!
哪怕只是为了报答前世收尸之恩,也要让他放手去做想做的事情!
呵呵……
昏暗里,男人晦暗不明的笑声有些渗人。
楚瑜攥紧了锦被,“王爷为何发笑?”
“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妃对本王一见倾心,生死不离。”
“虽不是一见倾心,但确是倾心,亦要生死不离!”
祁敬生愣住,“有趣。”
“时间会证明一切的。”
时间会证明一切?
她的语气柔柔软软的,三分凉薄,七分坚定,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。
入睡前,祁敬生说道:“往后王妃想去哪儿,做什么都可以,不必问过本王。”
楚瑜微微一笑。
他这是想放权,然后试探自己是不是要乘机联络一下什么人?
“好。”不管他什么用意,楚瑜都先应下了。
一连两日。
楚瑜都在王府里,看书,赏凛冬的山茶花,日子过得倒是惬意。
一时间,连祁敬生都产生了怀疑。
她娇媚恬静,犹如婚前那些苦恼都是一场戏,嫁进王府之后,本本分分,早晚都对他言听计从。
直到这日,京城下了第一场雪。
雪花纷纷扬扬的洒下来,她坐在床边,靠在小杌子上看飘雪。
清宁提了一篮子银碳进屋,与楚瑜道:“王妃,苏家二小姐,苏雨曦亲自来求见了。”
苏家二小姐,苏雨曦!
楚瑜看着清宁,脸色白了青,青了又白,不止祁敬生知道她是替嫁的,连清宁都知道?
清宁看她震惊的样子,说道:“王爷吩咐过,王妃以后就是奴婢的主子,奴婢不会在外乱说的。”顿了顿,继续道:“王爷还说,王妃要做任何事情,只需带上府上的侍卫,便是出门也是行的。”
楚瑜微微一笑。
祁敬生呀,他就是要给自己机会露马脚是吧?
可惜了,她不过是个弃子,爹不疼娘不爱,哥哥们更是当她是透明的。
不过,重生一场,总不能让苏雨曦太舒坦了?
就像别人说的,打弟弟得趁早!
打苏雨曦也要趁早,万一改不了命,将来再想打她,就没那么容易了!
想此,楚瑜便动身,“那就让她进来吧。”
“进……进来?”
“不然呢,外边下雪呢,万一着凉过给王爷,我罪过就大了。”
清宁:“……”怎么觉得苏家大小姐楚瑜这个替嫁王妃,对王爷真的很上心?
似乎处处都替王爷考虑着?
“怎么了?”楚瑜看清宁发愣,问道:“是有不便吗?”
清宁忙道:“哦,没有。”说完,对着楚瑜福了下就去请苏雨曦了。
当然,她也让香茗去书房知会了一声。
不到一炷香的时间,清宁领着苏雨曦,以及她的贴身丫鬟翠珠过来,风雪吹在她们身上,看着还挺唯美的。
许是出门着急,没带伞?
那到底是什么事情,让苏雨曦冒着风雪都要来见她?
毕竟,她可不信苏雨曦对她姐妹情深!
苏雨曦透过窗户,看到楚瑜面色红润,慵懒的靠在床边看书。
似察觉到什么,楚瑜抬眸,正好与苏雨曦对视上。
“姐姐……”苏雨曦眸光一亮,似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,笑容甜美的喊道。
楚瑜好看的娥眉微微一拧,如看蝼蚁似的睨了一眼,呵笑一声,伸手,直接将窗户给关上了。
苏雨曦:“……”
翠珠:“……”
不是,刚刚楚瑜是什么表情,什么意思?
主仆二人心神不宁,跟着清宁到了门口。
“苏小姐稍等。”
清宁让她们候在门外,开门入了屋,顺便将门关上。
“王妃,人来了,在门外候着。”
楚瑜打着哈欠,与清宁说道:“跟她们说我乏了,睡醒之后再见她。”
清宁问道:“要请进屋取暖吗?”
“苏雨曦要是在屋里,我哪儿睡得着啊?”
清宁:“……”
好好好,整日温温柔柔,一副人畜无害的王妃,竟然让亲妹妹在大雪天站在屋外冷着,颠覆她的认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