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疏影。”
男人捻着一块马蹄糕,淡漠的喊道。
如一阵风声袭来,疏影眨眼便出现在楚宴声的跟前,抱拳道:“王爷。”
“王妃回门那天,平西王世子萧御和苏家二小姐苏雨曦在议亲。”
疏影点头,“是。”王爷这是咋了?
他那天回来,不是已经跟他说过了吗?
“她没哭?”
“王爷,王妃没哭。”疏影有些奇怪,今日王爷问话很奇怪。
“再去查,事无巨细,本王要知道,王妃对萧御究竟情深几许。”
说话间,将吃过一口的马蹄糕归还到碟盘中,神色晦暗不明碟盘,似要将盘子盯出一个洞来。
疏影从不质疑楚宴声的命令,当下领命便出了书房。
入夜。
清宁前来请示,说王妃来问他是否回主屋安置。
楚宴声放下手中的书籍,抬眸问道:“她这两日在王府住得还习惯吗?”
清宁一愣,王爷竟然专程问王妃的日常。
果然,她猜的不错。
微微欠身道:“回王爷的话,王妃挺好的,就是经常问起王爷的喜好,时常惦念王爷。”
“问本王的喜好?惦念本王?”
“是,奴婢不敢妄言。”马蹄糕一事,虽是她提醒的,但是,今日王妃从书房回去之后,的确向她打听了王爷的许多爱好和忌讳!
男人带着淡淡的笑意,坑洼不平的脸看着有几分阴鸷。
清宁一时摸不准,又道:“倒是晌午时,王妃的娘家人来了一次,不过王妃没见。”
“什么人?”
“奴婢不知,王妃也没说。”
男人白皙的手指敲在案上,如鼓点一般,富有节奏。
良久才道:“她寻常若是想要做什么,带着护卫,让她去便是。”
清宁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了楚宴声一眼,见主子正看她,吓得低头道:“是,奴婢知晓了。”
她就知道,王爷对这位赐婚的王妃就是不一样的。
车轱辘声响起。
楚宴声推着轮椅往外走,清宁见状,主动过去帮着推。
等他们回到主屋时,守在门外的香茗先行拜见,起身后就打开了主屋的门。
姜昭匆匆放下医书,前来拜见,“妾身恭迎王爷。”
楚宴声看着她,不卑不亢的,看似规规矩矩,但,今早,她在书房时,还是挺大胆的!
“王爷可用过晚膳了?”姜昭问清宁道。
楚宴声皱眉看了她一眼,她为何不直接问自己?
清宁毕竟是府中的人,自然知晓王爷每天晚膳的时间,点头道:“回王妃,寻常这个时候,王爷都用过了。”
她回的比较保守。
毕竟正主在这儿呢,万一今天没用晚膳,她不就撞钢板上了吗?
姜昭看向楚宴声,一双眸子似在询问。
他点了下头,“用过了。”
清宁如往常那样,着人准备洗漱的水和衣物,然后退出了房间。
楚宴声推着车往洗浴间去,姜昭连忙跟着,“妾身伺候王爷。”
楚宴声顿时停住,“不必!”这女人明显不是真心。
昨日,她跌入浴桶之后,柔荑握住它的时候,他只觉得电流从那个位置扩散,直至全身血脉喷张……
这个女人,一双眸子如水雾般迷人心智,长相更是媚骨天成。
如果不是调查过,的确是苏家的大小姐姜昭,他都要怀疑又是什么人精心培养的顶级细作!
当然,她可能就是苏家、和平西王府世子萧御送来的细作!
他双腿虽然残疾,可到底是个正常的男人,再让她撩几次,不一定还忍得住。
姜昭驻足,看着男人滚动着轮椅去了洗浴室,一时间踌躇不前。
他似乎不信任自己。
三刻钟后。
楚宴声穿戴整齐的坐在轮椅上出来。
“王爷……”她站在圆桌边上,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。
那双眸子,透亮又无辜。
他瞥了她一眼,有事?
姜昭嗫喏道:“妾身替王爷擦干头发吧。”他今天洗头了。
楚宴声没拒绝。
见此,姜昭才舒了一口气。
给楚宴声擦头发时,清宁着人来将洗浴室的水换了一遍,过来福身道:“王爷,王妃,已经换了干净的浴汤了。”
姜昭点了点头。
他呼吸一窒。
浑身燥热起来。
那种熟悉的,男人的热潮一点点腐蚀他的意志力,脑海更是不可控制的回想昨日她跌入浴桶中,湿漉漉,又触摸他时的场景和感受。
不可控的,他身子也起了反应,他拽了锦被盖在身上,转头不去看她了。
姜昭……
救本王的最好是你,否则……
否则如何?
楚宴声愣住了,如果她并非救命恩人,他要如何?
让苏家万劫不复!
要姜昭的命吗?
如果是她呢?
想着,楚宴声的心跳快了两拍,如果姜昭真是那个救了自己的人呢?
他闭眸假寐。
听得窸窸窣窣的声音,下人进出,将洗浴室清扫干净,她好听的声音与清宁嘱咐着,“还请打一壶凉开水来。”
“是王妃。”
楚宴声心说,她对下人都这么客气?
如果是苏家那个得宠的二小姐,会如她这样小心翼翼的吗?
没多会儿,清宁端了一壶凉开水放置圆桌上,便回了耳房去。
姜昭倒了一杯水喝。
换了个茶杯,她又倒了一杯,捧着往床边去,“王爷可要喝一杯?”她双手捧着白玉茶杯问道。
楚宴声冷道:“你白日里说,永远站在本王的身边?”
“是,妾身绝无虚言。”
“整个京城,还从未有人敢这样与本王承诺过。”
“妾身已是王爷的妻,生是王爷的人,死是王爷的鬼。”要改变必死的命运,除了最有实力的楚宴声,整本书里,再没有第二个人有这个能力了!
楚宴声对上她那双坚定的眸光,一时间有些讶异。
心头似乎有个声音跟他说,相信她!
“生是本王的人,死是本王的鬼?”他呢喃着,接过了她手中的白玉杯子,一饮而下。
递还给她时说道:“好好表演,别砸场了!”
好好表演,别砸场了?
苏妘将茶杯放回屏风外的圆桌上,心想,萧陆声应该是还不信任自己!
他肯定以为自己是在演戏,所以让她好好表演,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?
想到这儿,苏妘笑了一瞬。
新婚过去好几天了。
她还活着!
所以,前世替她收尸骨的大反派萧陆声,他会躲过惨死的下场吗?
不管会不会,至少他们一起努力过!
正想着,听见男人声色冷漠的道:“本王可不想成为别人的谈资。”
“妾身愚钝,实在不明白王爷是何意。”
“愚钝不懂?”
苏妘没说话,在昏暗的房间里,她侧目看向男人,男人似乎也在看她。
萧陆声似自嘲,又似调侃自己的口吻道:“本王还不是那夜夜纵欲之人。”
夜夜纵欲?
苏妘一头雾水。
自成亲以来,他们二人清清白白的,连周公之礼都没有。
初夜的落红,都是他伤了自己滴的血上去,就是个谎言。
不过,外人又不知道,如果她夜夜叫唤,的确让人遐想。
不叫更好。
她这两日嗓子都哑了,如果不是必须说话,她都懒得说话。
“听闻今日,你娘家人来找过你?”萧陆声突然问起。
苏妘毫不隐瞒道:“回王爷,确有此事,但,妾身未曾会面。
妾身既已嫁给王爷,便是王爷之人,若无必要,自然与镇远将军府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。”当然,包括曾经的未婚夫,萧御!
这世上,早已没有她在意的人了。
而萧陆声?
他似乎与书中描述的扭曲大变态,大反派有些不一样,他同自己说话时,虽然冷冰冰的,但却从未伤害过她。
相反,嫁给他这些时日,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,总是给她留了几分薄面的。
假以时日,他相信自己之后,她一定会治好他!
哪怕只是为了报答前世收尸之恩,也要让他放手去做想做的事情!
呵呵……
昏暗里,男人晦暗不明的笑声有些渗人。
苏妘攥紧了锦被,“王爷为何发笑?”
“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妃对本王一见倾心,生死不离。”
“虽不是一见倾心,但确是倾心,亦要生死不离!”
萧陆声愣住,“有趣。”
“时间会证明一切的。”
时间会证明一切?
她的语气柔柔软软的,三分凉薄,七分坚定,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。
入睡前,萧陆声说道:“往后王妃想去哪儿,做什么都可以,不必问过本王。”
苏妘微微一笑。
他这是想放权,然后试探自己是不是要乘机联络一下什么人?
“好。”不管他什么用意,苏妘都先应下了。
一连两日。
苏妘都在王府里,看书,赏凛冬的山茶花,日子过得倒是惬意。
一时间,连萧陆声都产生了怀疑。
她娇媚恬静,犹如婚前那些苦恼都是一场戏,嫁进王府之后,本本分分,早晚都对他言听计从。
直到这日,京城下了第一场雪。
雪花纷纷扬扬的洒下来,她坐在床边,靠在小杌子上看飘雪。
清宁提了一篮子银碳进屋,与苏妘道:“王妃,苏家二小姐,苏雨曦亲自来求见了。”
苏家二小姐,苏雨曦!
苏妘看着清宁,脸色白了青,青了又白,不止萧陆声知道她是替嫁的,连清宁都知道?
清宁看她震惊的样子,说道:“王爷吩咐过,王妃以后就是奴婢的主子,奴婢不会在外乱说的。”顿了顿,继续道:“王爷还说,王妃要做任何事情,只需带上府上的侍卫,便是出门也是行的。”
苏妘微微一笑。
萧陆声呀,他就是要给自己机会露马脚是吧?
可惜了,她不过是个弃子,爹不疼娘不爱,哥哥们更是当她是透明的。
不过,重生一场,总不能让苏雨曦太舒坦了?
就像别人说的,打弟弟得趁早!
打苏雨曦也要趁早,万一改不了命,将来再想打她,就没那么容易了!
想此,苏妘便动身,“那就让她进来吧。”
“进……进来?”
“不然呢,外边下雪呢,万一着凉过给王爷,我罪过就大了。”
清宁:“……”怎么觉得苏家大小姐苏妘这个替嫁王妃,对王爷真的很上心?
似乎处处都替王爷考虑着?
“怎么了?”苏妘看清宁发愣,问道:“是有不便吗?”
清宁忙道:“哦,没有。”说完,对着苏妘福了下就去请苏雨曦了。
当然,她也让香茗去书房知会了一声。
不到一炷香的时间,清宁领着苏雨曦,以及她的贴身丫鬟翠珠过来,风雪吹在她们身上,看着还挺唯美的。
许是出门着急,没带伞?
那到底是什么事情,让苏雨曦冒着风雪都要来见她?
毕竟,她可不信苏雨曦对她姐妹情深!
苏雨曦透过窗户,看到苏妘面色红润,慵懒的靠在床边看书。
似察觉到什么,苏妘抬眸,正好与苏雨曦对视上。
“姐姐……”苏雨曦眸光一亮,似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,笑容甜美的喊道。
苏妘好看的娥眉微微一拧,如看蝼蚁似的睨了一眼,呵笑一声,伸手,直接将窗户给关上了。
苏雨曦:“……”
翠珠:“……”
不是,刚刚苏妘是什么表情,什么意思?
主仆二人心神不宁,跟着清宁到了门口。
“苏小姐稍等。”
清宁让她们候在门外,开门入了屋,顺便将门关上。
“王妃,人来了,在门外候着。”
苏妘打着哈欠,与清宁说道:“跟她们说我乏了,睡醒之后再见她。”
清宁问道:“要请进屋取暖吗?”
“苏雨曦要是在屋里,我哪儿睡得着啊?”
清宁:“……”
好好好,整日温温柔柔,一副人畜无害的王妃,竟然让亲妹妹在大雪天站在屋外冷着,颠覆她的认知了。
“脸红什么?”楚北声看她动作缓慢,衣服退了半天,还未脱下就问。
谁知道,女人红透了脸。
不知道为什么,看到她这般反应,心里却有种愉悦感。
“没,没有。”她支支吾吾的回答。
楚北声笑道:“本王看到王妃的脸红透了。”
虞昭对上男人的眼,努努嘴道:“王爷非要打趣妾身吗?”
—边说,直接将他衣衫退尽,随后挖了药膏在他身上那些疤痕上涂抹。
好歹,她也是个姑娘家。
虽然,面前人是她夫君,可到底还是有几分害羞的啊。
楚北声苦笑—下,虞昭正好看到了。
“王爷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。”虞昭没来由的说—句。
楚北声瞬间愣住,良久却什么也没有说了。
若他不曾毁容,或许吧……
虞昭看他抿唇不语,怕他误会生气,说道:“王爷可以应允妾身—件事吗?”
“何事?”斟酌着开口,楚北声想,除了离开他,其余事,他都能应允吧。
他想,就算虞昭暂时忘不了那个男人。
可时日—长,她总归会明白,自己才是她最终的归属吧!
他直视着虞昭,心想,只要你愿意跟着本王,本王必然会给你想要的体面……
她被他炙热得眸光盯得有几分不自在,却还是硬着头皮道:“曾闻王爷龙章凤姿之姿,若妾身侥幸真治好了王爷,往后,见着妾身的时候,可否笑—笑?”
“对着你——笑?”
他显然不太相信,她的要求竟是这样。
“嗯,对妾身笑,”她继续涂药膏,“妾身自幼从未被家人真心相待过,往后,王爷便是妾身唯—的天。”
她将自己视作天……
楚北声心口扑通扑通狂跳。
涂药的虞昭—怔,她听见了男人狂跳的心声,他为什么会忽然心跳加速呢?
—个装作无事。
—个装作不闻。
两刻钟之后,总算是涂好了。
躺在床上,虞昭偷偷瞄了—眼楚北声。
她努力的去想原书中,关于楚北声的所有事情,可惜,她能想起的太少了。
比如,她逃婚,被打断手脚丢弃在苏家门口,冻死在寒冬之后。
楚北声作为唯—的大反派,他后来为何不娶妻了?
如果他娶妻,皇位根本不用他去争,只要生个儿子,皇帝肯定会封为皇太孙的。
如此,楚北声就能当个闲散太上皇。
哪里还有萧御称帝,苏雨曦为后的剧情?
所以……
楚北声会不会是那方面不行?
她虽然饱读医书,但对男人那方面却不擅长,更从未研究过……
想着这个可能,虞昭眉头紧蹙,心口像是被人揪着,微叹—声,轻声喊道:“王爷……”
女人的声音柔柔弱弱的,好似心事重重。
楚北声睁开眼,侧头看她,“王妃为何难眠?”
虞昭抿着唇,看着他却开不了口,毕竟,这关乎男人的颜面。
特别是楚北声,他曾是战无不胜的将军,天之骄子……
即便他善待了自己,但她却不能—而再再而三的去挑战他的底线。
“妾身……”
她干脆伸手,试探得探入了男人的被窝里,柔荑轻轻得搭在男人的腰腹上。
“王妃,这是为何?”
楚北声整个心脏都狂跳不止,声音沙哑得不像话,就像是喝了醉人的酒,醇而迷。
某些本就没熄火的特征越发的张狂,直接将厚厚的被褥都顶起—个小山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