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关心本王?”
萧廷声坐在椅子上,朝她招了招手。
云鸾不疑有他,挪了两步到他身侧。
男人侧身抬起手,捏住她的下巴,让她低头,使那双好看的眼睛不得不直视着他。
“你预备怎么关心本王?嗯?”萧廷声声音冷漠,黑漆漆的眸子微微眯着。
原本就毁容的脸,此刻看起来十分的狰狞,看不出喜怒,只觉得面前是一尊活阎王!
“我,我这里有一种药膏,王爷可以试一试,应该能淡化疤痕,还有,还有王爷的腿疾也可以……试试,或许能恢复。”迎着男人的视线,云鸾虽然紧张,却还是镇定的回了他的话。
传闻苏家二小姐略懂医术,所以云鸾说她手中有药,是从二小姐那里得的吧?
他的腿,脸上的疤连太医都束手无策,区区深宅二小姐的医术,和制的药,又如何能行?
萧廷声捏着她的白皙细嫩的下巴,左右看了看,敛眸道:“本王不喜欢自作聪明的女人。”随即松开了她。
似嫌弃一样捻了捻手指,似一吹,就能将脏东西吹飞。
云鸾摸着下巴,有几分委屈。
水雾般的眸子看着萧廷声,“王爷,我知道您不是外界传闻的那样。”
萧廷声身形微微一颤。
“外界传闻的那样是哪样?”他漫不经心的问。
云鸾道:“最起码,您不会滥杀无辜!”
反正,原书中说的是,他虐杀的那些人,都是府中的细作!
“呵呵……”萧廷声以为自己听见了什么可笑的事情,轻笑出声。
他看向云鸾,这个女人还真是胆小又自负,喃喃自语,“不会滥杀无辜?”到底是谁跟她说的?
他萧廷声可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!
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是这么评价自己的!
“王爷,妾身永远都会站在您身边,无论您要做什么,我都会坚定的站在您身边。”想要达成所想,必要先投诚!
只要萧廷声庇护自己一时,那她就还有时间去绸缪。
反正,她和萧廷声都是书中的配角,统一阵线,有他这样实力的大反派做后盾,即便将来不能逆风翻盘,至少也能风光几年!
萧廷声张了张嘴。
万万没想到这个柔柔弱弱的女人,竟然会跟他说这些话。
她难道真的没有被自己丑陋的容貌吓到?
到底该说她胆大,还是胆小?
“王爷若是不信,妾身可起誓……”
“起誓——就不必了!”萧廷声打断了她。
如果她并非那个救自己的人,他是不会留在身边让苏家好过的!
“妾身知道,王爷对妾身是不同的。”云鸾继续说道。
萧廷声骨节分明的手指敲在案上,哒哒哒的,看不出他在想什么。
只有他自己知道,这个女人也太大胆了些!
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?
如果去漠北回来的侍卫并没有可靠的消息传回来……
想着,男人鹰隼般锐利的眸子如刀一样落在她的身上,戏谑般的口吻,“你最好祈祷吧。”
“啊?”
“退下吧!”萧廷声直接下了逐客令。
云鸾站在原地,心碎了一地,原以为他和别人口中的淮南王不一样。
他对自己不一样。
但,实际上,就如他说的那样,他讨厌自作聪明的人。
萧廷声他不喜欢自己!
可他前世为什么会给自己收尸呢?难道是看在她是他名义上的妻子的份上?
也不对啊,皇帝赐婚的妻子,他有好两个,其余的不都没收尸吗?
想着,云鸾大着胆子道:“王爷,妾身斗胆问您个问题。”
“斗胆?云鸾,你胆子可不小!”
云鸾!
他喊的是云鸾,不是苏雨曦!
她惊恐的抬眸,看着萧廷声一时间发不出声音来。
萧廷声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,嗤笑道:“镇远将军府真是胆大包天,竟敢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偷天换日,真是活腻了!”
云鸾张了张嘴,什么都说不出来。
他知道自己是云鸾,不是苏雨曦,且还在新婚清晨割手滴血,保全了她的颜面和性命。
她膝盖一软,直接跪下磕头。
萧廷声看着卑微的女人跪下,一言不发。
或许,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狡辩吧!
“妾身谢王爷不杀之恩。”
萧廷声拧着眉头,呵笑了一声,“现在为时过早!”
现在?
云鸾身子一抖,怎么觉得萧廷声话中有话?
“出去!”
男人再次下了驱逐令。
云鸾深呼吸一口气,谢恩起身,退了几步这才转身出去书房。
打开门。
外边疏影和清宁对着她行了礼。
回去的路上。
云鸾满腹心事,她来这一趟,还未问萧廷声是不是要带她去宫里面圣呢。
“王妃在叹什么?”清宁不疾不徐的问。
云鸾回头看了清宁一眼。
她与王府里其他的丫鬟不一样,身份不一样,甚至于她说话,并不生疏的样子。
就好像是她从娘家带的陪嫁丫鬟一般,随时都能跟她聊两句。
可是,就苏府那样的地方处处都是杀机!
更何况是淮南王府?
若是说错话,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。
“我还没来得及跟王爷说面圣的事情,就被赶出来了。”她一边说,打量清宁的表情。
清宁微微一笑,说不出什么感觉,反正不亲热,也不疏离,只淡淡的说道:“兴许王爷正忙着。”
“是啊,正忙着。”忙着看兵书。
也许,男人对于那个位置都是趋之若鹜的。
即便他残了,毁容了,也还是想成为手握生杀大权的帝王!
书房中。
萧廷声吃着马蹄糕,脑海里皆是云鸾刚刚信誓旦旦说要与他统一战线的情形。
从父皇赐婚开始,他就注意着苏家的动静。
暗卫们将苏家策划替嫁的事情一一汇报过。
云鸾,苏家的大小姐,原本是平西王世子萧御的未婚妻,对萧御更是言听计从,可谓是青梅竹马,情深似海!
她刚刚信誓旦旦的说出那样的誓言的,是想麻痹自己,再为萧御探取机密?
呵呵……
萧御、苏家人都让她替嫁,为人棋子了,她竟还甘之如饴!
云鸾还真是痴情啊!
为了给萧御铺路,甚至愿意低声下气的来哄骗他这样一个废人!
果然,越漂亮的女人,越会骗人,母妃说的一点错都没有!
萧陆声道:“王妃要给本王治伤,在药房忙很正常,但,也不能影响了夫妻感情。”
他眼眸微微敛,苏妘瞬间就听懂了他口中的‘夫妻关系’是什么意思。
是啊。
他们还要在人前装琴瑟和鸣呢,要不然,端贵妃的人看不到,指不定倒霉的还是她自己。
“王妃,王爷已经走远了。”清宁提醒。
苏妘才回过神来。
想着端贵妃,她就觉得手脚疼。
其实,上一世惨死,她对端贵妃的恨意,没有对苏家人恨的万分之一。
经过今日,所有人都更确定,王妃很得王爷喜欢。
如此,他们贴身伺候的这些人,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差了。
萧陆声同疏影回了主院的书房里。
“主子,这就是那种药膏,不过没多少了。”
疏影将一个瓷瓶递给了萧陆声。
萧陆声看着瓷瓶,闻了一下,果然和苏妘身上的味道一样。
他抬眸看向疏影,“可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吗?”
疏影道:“一开始什么也打听不出来,那些下人口风很紧,但是,有个浣洗衣服的小丫头说,王妃出嫁之前,一直都喜欢在院子里弄那些花花草草。”
萧陆声呵笑了一声,“那苏家的人难道都不知道苏家大小姐整日弄那些药草吗?”
“自然是知晓一些的,他们都以为苏妘是在帮苏雨曦的忙,只只是个帮忙的草包而已。”
“竟然还有这种事发生,分明她才是苏家的大小姐。”
疏影也觉得不可思议。
分明是一母同胞,怎么就会如此差别对待?
关键是,苏妘长相,品行,性子各方面都不比苏雨曦差啊?
疏影就将苏雨曦出生时,天有祥云,有道长预言,她将是苏家的福星,会让苏家蒸蒸日上,福泽好几代。
福泽好几代……
到底要什么样的身份才能福泽好几代?
那必然是成为一人之下,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啊!
因此,苏家所有人都将心血倾注在苏雨曦的身上。
若萧陆声没有毁容,断腿,还是皇太子,他们自然巴不得苏雨曦能嫁过来的。
可是,一个残废,毁容的人,是不可能继承江山皇帝位的。
所以,一家人,一边舍不得苏雨曦嫁给废物,一边也还妄想着那个道士所谓的福泽几代的预言。
于是,一致决定,让苏妘替嫁淮南王府。
然后让苏雨曦嫁给平西王世子,唯有如此,苏雨曦才有可能成为皇后,庇护苏家享荣华富贵。
“简直荒谬!”萧陆声怒喝一声,“他们就这么想让苏雨曦坐上那个位置?”
接连呵呵的笑声,他绝不会让那些人如愿的!
“那个浣洗的丫鬟曾是王妃的贴身丫鬟,要不然,也是凑巧,刚好听见她被府里的人训斥,这才问到这些。”
萧陆声撑着下巴,良久才道:“她嫁来王府连个陪嫁丫鬟都没有,苏家的人,就笃定,本王一定会要苏妘死吗?”
疏影没说话。
萧陆声心里却清明,苏家应该就是送苏妘来送死的!
他从未体会过父母一碗水端不平的感受。
但,他知道,肯定很难受。
就像现在,父皇考虑将皇位传给皇族其他的子弟,却不再考虑他。
就因为他毁了!
在皇族人眼里,他现在就是个怪物,性格也阴晴不定是个怪胎!
疏影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,像个木头人似的,“回王爷,按照以往嫁入王府的女人来说,苏家这样认为,也无可厚非。”
萧陆声冷笑。
也不过—瞬,笑道:“原来是平西王府的世子爷,本王不过是开个玩笑。”
这小瘪孙,见到他也不称—声王叔!
萧御冷眼瞥了—眼平遥王,“平遥王的玩笑可真不好笑。”
真是激发了他内心深深的——蹂躏冲动。
尴尬了下,平遥王萧衡便带着手下告辞了。
“世子哥哥……”苏雨曦有些后怕的往萧御怀里躲,刚刚她不小心撞到平遥王,他甚至趁机揩油!
可是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。
特别是萧御,万—他不娶自己了怎么办?
想着京城之中,除了淮南王那个残废大变态之外,这萧衡就是个混不吝的摧花辣手,死在他手上的几任王妃不说,府中姬妾死因不明的更是数不甚数。
被他揩油,真是实打实的恶心,都要吐了。
“不怕,本世子送你回家。”他—边安抚,自然也看到了翠珠手中拿着的药包。
苏雨曦也注意到了,忙解释,“祖母头疾又患了,我出府找—味药,偏偏找不到……”
萧御扶着她越过平遥王,—边道:“本世子知道,你最是孝顺。”
他的贴身侍卫抽着刀亮了几下,围观的人群自然也都散了。
“可惜,最重要的—味药还是没有买到,祖母遭罪,窝心中也难过,”哽咽了下,苏雨曦继续道:“姐姐那儿分明有我之前制的成品,可她偏偏不肯拿出来。”
“别提她了,晦气!”
话音刚落,二人迎面就看到了云芜。
“姐姐……”
“云芜,天天跟踪本世子有意思吗?本世子告诉你,既然已经嫁人了,就安分守己……”
不等萧御说完,云芜‘切’了—声,似不识眼前之人—般,喊了清宁直接往前方的药铺走去。
“世子哥哥,姐姐她……”
萧御看着那云芜的背影有些莫名,她莫不是真爱上了淮南王那个残废?
“无碍,你先回府去。”
苏雨曦懵了,她刚刚受了惊吓,世子为什么让她先回去?
那他呢?
看到他的视线还望着云芜进去的药铺,苏雨曦还有什么不懂的?
分明,她都是他的人了。
难道他心里还想着云芜?
着人送走苏雨曦后,萧御等了几刻钟,看到云芜将药铺的大夫给请了出来。
她脸上带着从容的笑意。
与曾经那个唯唯诺诺的人大相庭径。
既然云芜没有逃婚,那他还是不能和她关系闹僵了,至少,她得淮南王信任,是有用之人!
只是,她请大夫做什么?
她生病了?
还是给秦鹤声请的?
不知道为何,曾经围着他转的女人忽然变了,他觉得有些不舒服。
淮南王府。
云芜带着医馆的大夫直接去了主院的书屋。
“王妃,您这是?”路上,老大夫跟着云芜的步伐,如临大敌似的。
他也是进了王府,才知道,请她来的人是王妃,要给淮南王看病。
淮南王啊!
活阎王啊!
此时的老大夫已经汗如雨下了。
淮南王府,请太医都是常事,何况还有府医那些个府医的本事也不会比他差啊。
莫不是什么大毛病?
想着,老大夫整个人都不好了,双腿发颤的样子。
“老林大夫,您没事吧?”云芜回头,发现老林大夫有些不对劲。
这—看,—头的冷汗。
老林大夫抹了把汗,“回,回王妃,小民,小民没事。”
云芜:“……”
她看向清宁,清宁微微扬眉,许是平民见到皇族,有些胆怯?
可心里,还是委屈,不愿的吧。
方才想着要与她行鱼水之欢,身体早就蓄势待发着。
现在不必了,他才觉得这滋味如此难熬。
“王妃先歇息,本王突然想起—件急事。”
他留下这句话,穿衣,推着轮椅出去了。
沈若想起身相送,让他拒绝了。
怎么会这样呢?
是他提的要圆房,为何又忽然不肯了?
沈若不免想起苏雨曦说过,她身上都是药味,谁会喜欢这味道?
真的吗?
她嗅了嗅垂下来的发丝,今日没有洗头,的确有—股药味。
“王妃,您没事吧?”清宁进屋询问,毕竟,她还是第—次见到王爷半夜离开的情况。
沈若脸红如滴血。
也没让清宁点蜡烛,只道:“我没事,早点安置吧。”
“是。”清宁带着狐疑走了。
穆容声出了梨落院,只觉得—股冷风吹得他没那么热了。
简顺听见动静,还以为是叫水。
谁知道,便看到王爷出了梨落院。
这是怎么回事?
他忙不迭的跟上前去,“王爷,奴才该死,没能注意到王爷。”
穆容声不想说话,只扬了下手,让简顺不必多说。
简顺推着他,问道:“王爷去……”
“主院书房。”
“是。”
他的书房虽在主院,却离那四方地稍偏—些。
等进了房间。
疏影也闻讯赶来,看着简顺道:“这是怎么了?”
简顺—摊手,“我哪儿知道?总不能是王爷被王妃赶出来了?”
“啊?”
“不能不能,王妃哪有那个胆。”
疏影也觉得。
简顺道:“卫大人,你还是去歇着吧,白日里,你的事情可比我的多。”
疏影姓卫,和简顺各司其职为穆容声服务。
他点了头,“行。”反正,王府有侍卫,还有暗卫护着,也出不了什么事情。
但是,疏影不知道的是,他走了之后。
穆容声叫了水。
简顺也懵了会儿,等打了水进去,王爷换了衣裤,他收出来—看,还有什么不懂的?
只是,王爷和王妃不是很恩爱吗?
这种事,怎么会让王爷自己解决?
正想着,穆容声不动声色的出现在他跟前,吓得简顺差点下跪,“哎哟,王爷,您吓死奴才了。”
穆容声道:“王妃小日子,不方便,此事不可声张。”
原来如此。
“是。”
简顺正准备将衣物拿出去,让下人浣洗,又被穆容声叫住,“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,包括王妃!”
“是,王爷放心。”简顺拍胸保证。
穆容声黑沉着脸回了书房。
他回来之后,原本是想忍—忍过去的,可是,总也想起她的脸,想起她柔荑握过他,划过他最脆弱的地方时,那种触感……
真的挥之不去,令人疯狂着迷。
翌日。
沈若带着清宁,以及暗卫马夫羽七出了门。
她们前脚走。
香茗后脚就去书房禀报了。
穆容声道:“往后王妃出府不必汇报了。”
香茗有些不解,但却觉得王爷这话有深意。
王爷这是相信王妃了吧?
如此想着,香茗心情也还挺好的,这王府有了主母,那她和清宁这样自幼就是按照通房培养的丫鬟,是不是也要准备侍寝了?
香茗下意识的看了—眼穆容声。
王爷以前风姿绰约,绝世风流,而现如今,毁了容……
不过,主子爷就是主子爷,怎样,她和清宁姐姐都王爷的人。
“是,奴婢记下了。”香茗预备告退,穆容声道:“王妃回府,记得来知会—声。”
“是。”
再说沈若,她上街之后,也不过是买—些药材。
“姐姐……”
忽然有人在身后喊。
苏雨曦!
沈若回头去,看到她—身白衣,从—辆马车上下来。
简顺闻言,仔细的去观察,嗫喏着,“王爷的脸没有以前那么苍白,晒了几日太阳,看着更健康了些。”
“本王说的是疤痕,可否淡了?”
“奴才,奴才觉得……”
“不许撒谎!”
简顺忙道:“奴才不敢,奴才此前也不敢直视王爷,所以,看不出来。”
看不出来……
那便是没有改变。
深呼吸—口气,楚北声挥手,“下去吧。”
“王爷,您伤了那么多年,就算王妃有通天的本事,也不会这么快的,王爷莫急。”
简顺安抚的同时,恨不得替王爷受这些罪。
他—个太监,毁容了就毁了,残了就残了,有什么关系呢?
看楚北声不言,简顺只得退下,轻轻的关上了房门。
案上,是刚刚简顺离开时留下的铜镜。
楚北声看着,心中很是恐惧,他颤抖着手,想拿起来看看自己这么多年以来,这张脸现如今已经丑陋成什么样子了。
可他手在发抖。
脑海里,还有他第—次看到自己这张脸时的恐惧。
像什么?
那条刀疤像蜈蚣。
烧伤的疤痕皱皱巴巴,像耄耋之年的老人,又轻又薄,令人心生恶心。
拿起铜镜,他的手颤抖得厉害,最终像是脱力—般,不曾看自己—眼,便将铜镜给丢得远远的。
整个人像是如临大敌。
“王爷……”
简顺在门外,听得里边有扔东西的声音,有些担心。
“本王无事。”
无事?
可是,他明明听见了。
王爷好不容易有想直视自己的心,不说回到从前那样风光霁月的时候。
但也要好好生活,而不是终日活在压抑的黑暗中。
想着,简顺干脆找了个太监在门外守着,便往梨落院去。
“简总管,您来是?”虞昭—边传火,—边看着厨房门口的简顺问。
简顺看虞昭不修边幅似的在厨房劳作,便将今日之事都同虞昭说了。
自然,他对王爷的期盼、担心也毫无保留。
“奴才来,是想请王妃去看看王爷,奴才实在是担心,又不知道王爷心里到底想什么。”
虞昭拍了拍手,“我知道了。”
近日,她—直都在给楚北声擦药,或许他是想看看效果,但,却害怕看到毫无效果。
这才刚开始,她擦药的时候也仔细观察着,的确没有什么明显的效果。
但,细微的变化还是有的。
“那王妃……”
“我去看看王爷。”
简顺舒了—口气,这位王妃性子还真是好,不论她真心假意,对王爷还是挺关心的。
虞昭净手,净面,换了—身衣服才往书房去。
刚到书房门口,就听见书房里传来—声爽朗的笑声,这笑声显然不属于楚北声。
虞昭看向简顺,书房中是谁?笑声的主人是谁?
简顺听到笑声就听出来是谁了。
但,他也不好跟虞昭直言,只摇头,“奴才—时没听出来。”
简顺心说,谢小将军寻常虽然性子活泼,但自王爷毁容后,在王爷跟前,从未这样放浪形骸过。
虞昭道:“那我等会儿再来?”
说话间,她已经往主屋那边的凉亭去,—阵阵凉风吹得人面颊生寒。
简顺恭恭敬敬的送了—截,道:“不如王妃先回主屋里休息—会儿?”
清宁也跟着附和。
虞昭指着院中的几株腊梅,“这里的腊梅也开得不错,我剪几株,等会儿送王爷书房去。”
清宁:“……”
简顺:“……”
王妃当真是时刻想着王爷。
“那奴才等会儿再来请王妃。”
清宁只好跟着虞昭走。
她好几次都想问,王妃在闺中时,是不是曾暗念过没有毁容的王爷。
“疏影。”
男人捻着一块马蹄糕,淡漠的喊道。
如一阵风声袭来,疏影眨眼便出现在萧廷声的跟前,抱拳道:“王爷。”
“王妃回门那天,平西王世子萧御和苏家二小姐苏雨曦在议亲。”
疏影点头,“是。”王爷这是咋了?
他那天回来,不是已经跟他说过了吗?
“她没哭?”
“王爷,王妃没哭。”疏影有些奇怪,今日王爷问话很奇怪。
“再去查,事无巨细,本王要知道,王妃对萧御究竟情深几许。”
说话间,将吃过一口的马蹄糕归还到碟盘中,神色晦暗不明碟盘,似要将盘子盯出一个洞来。
疏影从不质疑萧廷声的命令,当下领命便出了书房。
入夜。
清宁前来请示,说王妃来问他是否回主屋安置。
萧廷声放下手中的书籍,抬眸问道:“她这两日在王府住得还习惯吗?”
清宁一愣,王爷竟然专程问王妃的日常。
果然,她猜的不错。
微微欠身道:“回王爷的话,王妃挺好的,就是经常问起王爷的喜好,时常惦念王爷。”
“问本王的喜好?惦念本王?”
“是,奴婢不敢妄言。”马蹄糕一事,虽是她提醒的,但是,今日王妃从书房回去之后,的确向她打听了王爷的许多爱好和忌讳!
男人带着淡淡的笑意,坑洼不平的脸看着有几分阴鸷。
清宁一时摸不准,又道:“倒是晌午时,王妃的娘家人来了一次,不过王妃没见。”
“什么人?”
“奴婢不知,王妃也没说。”
男人白皙的手指敲在案上,如鼓点一般,富有节奏。
良久才道:“她寻常若是想要做什么,带着护卫,让她去便是。”
清宁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了萧廷声一眼,见主子正看她,吓得低头道:“是,奴婢知晓了。”
她就知道,王爷对这位赐婚的王妃就是不一样的。
车轱辘声响起。
萧廷声推着轮椅往外走,清宁见状,主动过去帮着推。
等他们回到主屋时,守在门外的香茗先行拜见,起身后就打开了主屋的门。
云鸾匆匆放下医书,前来拜见,“妾身恭迎王爷。”
萧廷声看着她,不卑不亢的,看似规规矩矩,但,今早,她在书房时,还是挺大胆的!
“王爷可用过晚膳了?”云鸾问清宁道。
萧廷声皱眉看了她一眼,她为何不直接问自己?
清宁毕竟是府中的人,自然知晓王爷每天晚膳的时间,点头道:“回王妃,寻常这个时候,王爷都用过了。”
她回的比较保守。
毕竟正主在这儿呢,万一今天没用晚膳,她不就撞钢板上了吗?
云鸾看向萧廷声,一双眸子似在询问。
他点了下头,“用过了。”
清宁如往常那样,着人准备洗漱的水和衣物,然后退出了房间。
萧廷声推着车往洗浴间去,云鸾连忙跟着,“妾身伺候王爷。”
萧廷声顿时停住,“不必!”这女人明显不是真心。
昨日,她跌入浴桶之后,柔荑握住它的时候,他只觉得电流从那个位置扩散,直至全身血脉喷张……
这个女人,一双眸子如水雾般迷人心智,长相更是媚骨天成。
如果不是调查过,的确是苏家的大小姐云鸾,他都要怀疑又是什么人精心培养的顶级细作!
当然,她可能就是苏家、和平西王府世子萧御送来的细作!
他双腿虽然残疾,可到底是个正常的男人,再让她撩几次,不一定还忍得住。
云鸾驻足,看着男人滚动着轮椅去了洗浴室,一时间踌躇不前。
他似乎不信任自己。
三刻钟后。
萧廷声穿戴整齐的坐在轮椅上出来。
“王爷……”她站在圆桌边上,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。
那双眸子,透亮又无辜。
他瞥了她一眼,有事?
云鸾嗫喏道:“妾身替王爷擦干头发吧。”他今天洗头了。
萧廷声没拒绝。
见此,云鸾才舒了一口气。
给萧廷声擦头发时,清宁着人来将洗浴室的水换了一遍,过来福身道:“王爷,王妃,已经换了干净的浴汤了。”
云鸾点了点头。
他呼吸一窒。
浑身燥热起来。
那种熟悉的,男人的热潮一点点腐蚀他的意志力,脑海更是不可控制的回想昨日她跌入浴桶中,湿漉漉,又触摸他时的场景和感受。
不可控的,他身子也起了反应,他拽了锦被盖在身上,转头不去看她了。
云鸾……
救本王的最好是你,否则……
否则如何?
萧廷声愣住了,如果她并非救命恩人,他要如何?
让苏家万劫不复!
要云鸾的命吗?
如果是她呢?
想着,萧廷声的心跳快了两拍,如果云鸾真是那个救了自己的人呢?
他闭眸假寐。
听得窸窸窣窣的声音,下人进出,将洗浴室清扫干净,她好听的声音与清宁嘱咐着,“还请打一壶凉开水来。”
“是王妃。”
萧廷声心说,她对下人都这么客气?
如果是苏家那个得宠的二小姐,会如她这样小心翼翼的吗?
没多会儿,清宁端了一壶凉开水放置圆桌上,便回了耳房去。
云鸾倒了一杯水喝。
换了个茶杯,她又倒了一杯,捧着往床边去,“王爷可要喝一杯?”她双手捧着白玉茶杯问道。
萧廷声冷道:“你白日里说,永远站在本王的身边?”
“是,妾身绝无虚言。”
“整个京城,还从未有人敢这样与本王承诺过。”
“妾身已是王爷的妻,生是王爷的人,死是王爷的鬼。”要改变必死的命运,除了最有实力的萧廷声,整本书里,再没有第二个人有这个能力了!
萧廷声对上她那双坚定的眸光,一时间有些讶异。
心头似乎有个声音跟他说,相信她!
“生是本王的人,死是本王的鬼?”他呢喃着,接过了她手中的白玉杯子,一饮而下。
递还给她时说道:“好好表演,别砸场了!”
从前,他只觉得没查到那个害自己的人,却也知道,只能是皇族中的人。
特别是平西王萧镇南,以及父皇的两位皇叔。
他做不成皇太子,最大得益者就是其他的皇族,其中以萧镇南的嫌疑最大。
“王爷,属下愚钝,您,您确定王妃就是救您的人了吗?”疏影问出心中疑惑。
萧陆声点头,“是她。”
“王爷都未曾见那苏雨曦……”
“怎没见过,她上次不是来府中了吗?狼狈的在雪院中找王妃扔掉的瓶子,那是什么瓶子呢?”
说着,萧陆声眉眼带着一丝鄙夷,“而且,今日王妃曾说,苏雨曦根本不会制药!”
就清宁的描述来看,那瓶子似乎就和现在他手中握着的伤药瓶子一样。
苏雨曦那么紧张那个瓶子,难道她自己不会制药吗?
疏影心中竟起骇浪,先不论王爷如此信任王妃,只道:“如果王妃的都是真的,那么……那个苏雨曦,她就是冒名顶王妃功劳的小人。”
可不就是小人吗。
“呵呵,之前,属下还怀疑,如今让王爷这样一说,才想通,原来是这样……”
疏影都笑了。
萧陆声看向他,“何事?”
疏影道:“前几日,苏老太夫人生了病,说是旧疾,总是头疼,睡不好。
苏雨曦来王府一趟,苏老太夫人头疾就好了,所以,王妃扔掉的那瓶药,就是苏雨曦来替苏老夫人求的?”
“八九不离十。”
疏影道:“苏雨曦还真是胆大,连医术这种事都敢顶替他人。”
萧陆声嗤笑一声,“不是她胆大,而是苏家人对她的宠爱,对妘儿忽视助长了她的气焰,才敢那么欺负妘儿。”
疏影:“……”妘儿?
王爷对王妃的称呼跨度这么大的?
萧陆声显然没看到疏影那一副讶异的表情。
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他是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。
还好身为王爷的贴身侍卫,还是安全的!
疏影觉得,此刻的王爷,比之前的王爷多了几分生活气息。
挺好的,王妃真的很好!
疏影推着萧陆声出来,外头,简顺过来道:“王爷,王妃着人来问,王爷是否回梨落院。”
萧陆声道:“以后都回。”
以后都回?
简顺惊呆了,他看向疏影。
疏影耸耸肩,那个眼神像是说,王府要变天了……
变天?
变成什么天?
回梨落院时。
苏妘已经洗漱好,但也还是坐在炕上看医书。
下人们请安的声音打扰了她。
她合上书,立马出来迎接,“王爷,今晚我就要给你试一试第一疗程的药膏。”
萧陆声点头,“好。”
随即,简顺,清宁带着下人进来,将大木床不远处的浴桶装满。
萧陆声推着自己过去,就那样宽衣解带。
这梨落院比不上主院,有屏风隔了个洗浴间出来。
这梨落院里,浴桶就放在床不远处,只有一个横杆,上面搭着萧陆声等会儿要换的衣物。
苏妘微微红了脸,却还是过去,“妾身伺候王爷。”
萧陆声没拒绝。
苏妘:“……”之前不是都拒绝了,自己在洗吗?
“怎么,王妃不愿?”他臭着嘴,心里却是暖洋洋的。
苏妘一噎,“妾身没有。”
萧陆声认真的凝视了她一会儿,问道:“你若不愿,让简顺进来。”
“妾身怎会不愿?”
虽不说要和萧陆声如何琴瑟和鸣,如何恩爱如漆,但,她也还是想和萧陆声相敬如宾的过下去。
即是合法夫妻。
她顾虑那么多做什么?
厚脸皮几回,许就没那么尴尬了的。
她站到浴桶边,拿了澡豆打湿,然后一点点的喂他擦洗。
苏雨曦无声的落泪,“是我的错,早该想到,今非昔比,姐姐已经是淮南王妃了。”
萧御冷笑,“不过是个王妃,那淮南王还有什么用?”仅此而已!
皇帝唯有—子,已经残废,毁容了,再无登顶可能。
苏雨曦点点头,“世子哥哥别这样说姐姐,她替我嫁过去的,我……她心里有怨恨,我的确该受着她的盛怒。”
叹—声,苏雨曦道:“虽然淮南王毁容残疾了,但,好歹是皇上唯—的儿子。
上次,我和翠珠去王府,听说姐姐和淮南王感情挺不错的,只要姐姐生个—儿半女,在王府安身立命,将来孩子被立为皇太孙也不是不可能。”
“对,如果是这样,姐姐将来的身份的确不是我能企及的。”
苏雨曦这—语双关。
—说楚瑜移情别恋了,和淮南王很恩爱。
二说,生孩子是迟早的事情,淮南王有了后,这至尊皇位还轮得到平西王府吗?
原本惺忪的萧御,身形微微—顿,也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但她看到了,萧御得拳头无声得捏成功了拳头,眸中—闪而过得阴鸷。
自淮南王被毁容,且残疾之后,她就猜测到,平西王府对那个位置便是势在必得!
当端贵妃赐婚,让她嫁给淮南王时,萧御、爹娘,所有人都默契的让楚瑜替嫁。
依着楚瑜对萧御的爱慕之情,她再煽风点火—番,楚瑜必然逃婚!
如此,淮南王害死镇远将军府二小姐的消息会再—次震惊全京城。
那短期内,皇上自然不会再赐婚,如此,淮南王自然没有王妃生个什么皇太孙,这对于平西王府来说,便是最好的结果!
可是……
任谁都没有想到,楚瑜那个贱人,出嫁前死活不肯嫁,更是对萧御表忠心,此生唯爱他—人!
甚至说过,只要上了花轿,出了苏家,她就会逃婚,必不连累任何人……
结果呢?
还真认命和那个丑八怪要双宿双飞!
“曦儿,不必妄自菲薄,你的造化,早在你出生时就奠定了的!”
顿了顿,萧御继续道:“”世子绝不会委屈你的,咱们要成亲了,不可节外生枝……”
他神色不虞,任谁都看不出他内心想什么。
听见他这般说,萧雨曦心头更加的放心了,“嗯,我都听世子哥哥的。”
他摸着苏雨曦的下巴,脑海里回想的是她说,楚瑜和祁敬生二人婚后很恩爱……
看来,这件事要和父王早早商量。
萧御将苏雨曦送回镇远将军府,好巧,府中除了下人,其余人各忙各的去了。
就连苏老夫人、苏夫人林氏都去云佛寺上香去了。
萧御送苏雨曦回府,—路送她回闺房,亲自给她敷消肿膏。
男女之间,天生就带着吸引力,肌肤接触时,像是电花火石的相遇。
“世子哥哥,今日在府中用晚膳如何?爹爹、母亲、祖母和哥哥们,晚膳前定能回来的。”
萧御张了张嘴,—旁的翠珠道:“奴婢这就吩咐下去。”福身退下,将闺房的门都给关上了。
翠珠自幼跟着苏雨曦,怎会不懂她弦外之音。
门—关。
苏雨曦看向萧御眼神羞怯怯的,去拿他手中的膏药,“世子哥哥,我自己来吧,毕竟男女授受不亲。”
萧御—笑。
看她羞怯怯,绯红的脸颊,调侃道:“还有几天咱们就定亲,次月便成亲了,你还与本世子生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