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面无表情的喊道:“刘总兵坠马伤到哪儿了?能不能站出来让我瞧瞧?”
刘泽清的声音再次响起:“刘都督见谅,属下刚敷了药,不能见风。”
“太子殿下就在本官身后,你还不出来施礼?”
见刘泽清不露面,刘文耀搬出了太子。只有亲眼看到刘泽清,才能按照计划行事。
一旦杀的不是刘泽清,后果不堪设想。
这座土城根本无法招架一万五千人的围攻!
刘泽清犹豫片刻后,用极其缓慢的速度从马车里钻出来。他钻出来的同时,附近的亲兵纷纷上前,将盾牌高高举起。
他走下马车踩在柔软的沙土上,拱手施礼:“臣刘泽清参见太子殿下。臣坠马受伤不能受风,只能用盾牌挡着点,望太子殿下见谅。”
朱慈烺转身从刘文耀身后钻了出来,他让太监们高举火把,火焰的红光将他那稚嫩的脸颊映的通红。
“刘泽清,本宫(明太子在官员面前正式的自称)看不清你的脸。”
刘泽清抬头望城头看,确认是太子无疑后,心里悬着的一颗石头终于落了下来。
只要太子在,军饷就跑不了。
他吩咐张远:“拿火把来,让皇太子殿下看清楚些。”
沾了油的火把刚拿过来,不等张远高高举起。
只听轰的一声巨响。
大地为之颤抖,烟雾和灰尘腾空而起,碎石铅丸四散开来。
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,先是一团浓烈的烟雾喷涌而出,紧接着巨大的冲击力和爆炸的碎片飞一样的向四周射去。
离爆炸点近的士兵和战马首当其冲,运气好的士兵只受到了声波攻击。
他们纷纷捂着脑袋和耳朵,身体不受控制的从战马上跌落。战马在巨大的声响下受惊嘶鸣,挣扎着逃向远方。
运气不好的直接被碎石和铅丸射中,有的鲜血直流惨叫不止,有的血肉模糊直接丢了性命。
痛苦的哀嚎声,战马的嘶叫声,求救声,询问声,喊声,哭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,让场面十分混乱。
离爆炸点远的也受到了波及,好在这些士兵和战马早已习惯了炮火声,稍微调整后就恢复了队列。
“妈的妈我的姥姥,怎...怎么回事?”一个士兵捂着半聋的耳朵,看着远处的浓烟艰难的咽着唾沫。
“不...不知道,好像是总兵大人的马车炸了!”
“总兵,总兵大人没事吧?”
“应该没逝...走,去看看!”
铁门关外的士兵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有人猜测是城内开炮,也有人认为是天降异象。但无论发生了什么,他们都想看看总兵大人的情况。
近五千骑兵一边警戒,一边朝发生爆炸的地方聚拢。
城墙上。
刘文耀站起身,将压在身下的太子拽起来,“太子殿下,您没事吧?”
朱慈烺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,表示没事。他急不可耐的走向城墙,扒着上面的垛口往下看。
爆炸产生的烟雾和灰尘已经散去,现场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深坑!
深坑直径有一丈,深度也将近一丈。焦土、碎石以及各种残骸散落一地。
“刘都督,找到刘泽清了吗?”朱慈烺问。
刘文耀借着月光使劲看了又看,最后指着深坑远处的一具残骸说道:“应该是死了!”
朱慈烺长长的松了一口气,他半个身子倚在垛口旁,声音疲惫:“那就好,那就......”
不等朱慈烺把话说完,城外突发状况。
“友军个屁!”高文采指着那个锦衣卫的脑袋破口大骂,“你没脑子吗?骑兵都是精锐,附近就算有精锐也被陛下调到京师驻防了。这些人肯定是穿着边军的盔甲的敌人,想用这种方法以假乱真。”
“传令所有人,准备迎敌!”
“高千户,邓珲怎么处理?”太监张容问道。
高文采看着一脸决绝的邓珲,心乱如麻。
太子的鹤驭距此不足十里,敌人的骑兵距此二十里,双方一旦遭遇,后果不堪设想。
在骑兵眼里,那些马车如同案板上的鱼肉,手起刀落就能收割对方的性命。
他必须立刻布防阻击敌人。
然而,邓珲和他的一千人想当逃兵。
怎么办?
“邓守备,刘都督距此不到十里,等他到了就能拿到钱,何必急于一时?”高文采试图说服邓珲。
邓珲不屑地笑了:“那些钱我们有命拿没命花,你猜到了南京后刘文耀会不会找麻烦?”
高文采没话说了。
确实,刘文耀即使给钱也是一时的妥协,到了南京绝对会算总账。
邓珲继续说道:“我邓某人只认一个道理,吃朝廷的饭,给朝廷做事。朝廷不给饭,我就不做事。你我都是军人出身,现在放了我,我和手下的兄弟们立马转身就走,绝不找你的麻烦。”
“否则咱们在这多拖一刻钟,太子那边就多一刻钟的危险。”
高文采死死的盯着邓珲,片刻后缓缓说道:“放了他,让他出去。”
太监张容试图阻止:“高千户,临阵逃脱者死罪,砍了他以整军纪。”
高文采摇头,吩咐道:“让他走。”
邓珲朝高文采点点头,“高千户,后会有期。”
转过身,对着张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,随即匆匆离去。
邓珲离开军帐后高文采才无奈的说道:“他既然敢来,就已经做好了对策。一千对一千,你我有几成胜算?”
“况且是不是逃兵不是你我说了算,他是五品,我也是五品,官职高的说了才算。”
“算了,多说无益。现在立刻启程与都督会合,保护太子。”
来到帐外,天津的守军已经开始撤离。
这些人手脚特别麻利,不消片刻就将所有的东西收拾干净,随后迅速离开。
高文采他们更快,直接丢弃了营帐,所有人快马加鞭赶路。
与刘文耀会和的路上,高文采不停地叹气。
邓珲是胆小怕死的人吗?
并不是。
他们做错什么了吗?
好像错了,又好像没错。
于国法军纪来说,他们错了。于情于理来说,他们没错。
总不能让他们饿着家人的肚子去保家卫国吧?
......
战马速度很快,借着月色一行人很快刘文耀会和。
左都督刘文耀得知邓珲临阵脱逃后顿时大怒,但事已至此无法挽回,只能让人记下来秋后算账。
“报..,都督,西北十里发现一支骑兵,人数约有三千,正朝我方赶来。”
刘文耀刚想询问军情,探马便报告了消息。
负责侦查的锦衣卫坐在马上报告消息后没有停留,扬起手中的马鞭在此疾驰而去。
刘文耀知道不能在犹豫了,在犹豫下去不但太子难保,整个南迁的队伍也将全军覆没。
“高文采!”
“末将在!”
“我再给你一千人马,你带着两千人前去御敌,不管用什么办法,必须拖住敌人,记住了吗?”
“遵命。”
他转过身,对着身后的将士们喊道:“强敌当前,全体听命。”
“太子是国之储君,大明的未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