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蔡小虎如此轻敌,马福良加重语气道:“你可千万别小看他,年轻人不谙世事,不懂深浅,张书堂拿他是当枪使,真要认死理动真格,你拿他也毫无办法。你和我说实话,到底还瞒着我多少事?”
蔡小虎蹙了蹙眉头,将一旁刚拆开的烟盒狠狠揉碎,不痛不痒道:“我的事你都知道,就是那些举报信上的事。”
马福良一声冷笑,道:“你确定还是以前的举报信?我可听说又有新的,有的是从省纪委直接转下来的,还有从县委那边过来的。到现在还不和我说实话,那我可真帮不了你了。”
蔡小虎急了,焦虑地道:“那举报信呢,我看看哪个孙子要搞我,非弄死他不可。”
“我要能看到就不问你了。”
蔡小虎脑袋飞速运转,仔细思索,也猜不到会拿哪件事做文章。
见他不说话,马福良凑到耳边小声道:“既然你不说,那就提前准备应对吧。好好捋一捋工作中的事情,尤其是涉及工程的,必须合理合规。让你小舅子尽快从煤矿上撤出来,让他这段时间消停一会儿,别再给你惹乱子。”
“还有你的资产,现在转移是来不及,那也得处理妥当。包括你在外面的情人,千万千万要安抚好,她们要害你,你可真是招架不住。最主要的,你先把那个跳楼的处理好,要钱给钱,要地给地,不能让这件事无序发酵下去,对你会非常不利。”
马福良的话,蔡小虎有的听进去了,有的觉得危言耸听。焦头烂额道:“行了,我知道了。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不让我好活,那我就让他一辈子不好活!”
乔岩一夜未睡,翻来覆去看举报信,基本上找到了突破方向。在行动之前,他需要见一面张书堂,汇报思路的同时,听听他的意见和建议。拿起手机,拨通了张书堂的电话。
张书堂听到乔岩想见一面,道:“明天我要去省里开会,你就简单在电话里说吧。”
乔岩用最精炼的语言简明扼要汇报,张书堂良久没说话,思考半天道:“关于怎么办案子,我不干涉也不参与,你们拿到真凭实据后,我再进行定夺。你放开手脚大胆地干,有最新进展及时和我汇报。”
张书堂说了一通不痛不痒的话,让乔岩摸不着头脑。既然对方已经充分授权,那就按自己的思路去办。
乔岩把正在熟睡的二人从被窝拉出来,孙佳明连连打哈欠道:“我说乔大主任,干工作也不能这么干的吧,这才几点啊,快困死我了。”
乔岩压力较大,毕竟这个案子是他主办的,将来张书堂和他要结果,严肃地道:“佳明,我们只有两个月时间,你敢保证能拿下来吗,要是行的话你回去睡觉。”
孙佳明立马清醒,不再言语。
乔岩看了看王雅,道:“我简单倒排了下时间表,我们用一个月时间进行外围调查,并要拿到有说服力的关键证据。如果时机成熟,立马提请留置。蔡小虎是老江湖,不容易对付,在里面估计也要很漫长的斗争。所以,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,必须紧张起来。”
“我简单分一下这两天的任务。举报信中说,蔡小虎资产惊人,那我们就从资产查起。佳明,明天你去案管室带上手续,去各个银行把蔡小虎及其家人、亲戚的银行流水,个人名下的账户全部调出来,并做出数据分析。让吴凯和你去,不要在县银行,去市里。”
“王雅你先收拾一下东西,明天搬过来。你的任务暂时是分析举报信,把有价值的信息提供给我们。我今天去一趟禾川镇,初步了解一下情况。”
乔岩明显感觉人手不够,可再开口和张书堂要人也不现实。纪委看着人多,个个手里都有案子,即便没事做的,不见得愿意参与进这个案子中来。
吃过早饭,乔岩驱车来到禾川镇百子庙村。
禾川镇是金安县的经济强镇,也是全县的税收主要来源地。境内资源丰富,煤矿众多,造就了一批先富起来的大老板,当地一部分群众也沾了光,提前步入了小康社会。
有煤的地方就有江湖,每挖出来的一块煤,都是沾满鲜血的金钱,背后还隐藏着极其复杂的权力角逐。谁都想在这块蛋糕上狠狠地咬一口,致使禾川镇滋生出各种势力,成为金安县的“金三角”地带。
尽管当地极其混乱,谁都愿意来这里当官,哪怕是个芝麻小官,过几年富得流油,更别说一二把手了。然而,但凡来这当领导的,几乎都没好下场。不是被查就是非正常死亡,相当离奇,无人能打破魔咒。
即便如此,有大把人在利益的驱使下,挤破脑袋花大价钱往禾川镇跑。这就好比赌徒一样,赌赢了后半辈子衣食无忧。
百子庙村,是禾川镇最穷的村。村里没有煤,也没享受煤炭带来的红利,依然靠着种地生存。前两天在县委跳楼的徐德福,就是这个村的。
乔岩今天来,是专门了解此事的,也是寻找案件的突破口。
按照常理,乔岩应该从经济问题调查蔡小虎,这方面最容易出问题,但又不好找证据。他决定先从最容易忽略的地方查起,然后再抽丝剥茧扯出更大的问题。另外,他目睹了徐德福死亡,也迫切希望揭开事实的真相。
几番打听,乔岩在村东头找到徐德福家。进了院子,满地狼藉,看样子似乎刚出过殡,难道事情已经处理了?
“你找谁?”
乔岩转身,看到是昨天在县委大楼前抱自己大腿的女人徐静。只见她蓬头垢面,面容憔悴,眼睛红肿,身上穿着孝服。他上前低沉地道:“您好,这是徐德福吗?”
徐静仔细打量着乔岩,进而露出愤怒的眼神,扬手一指大门道:“我爹已经埋了,你们还要怎么样,滚出去,我不想再见到你们。”
乔岩本想解释,徐静操起旁边的铁锹挥舞过来,乔岩赶紧躲闪,就在这时,从屋里走出一个年轻女子,赶忙制止道:“姐,他不是镇政府的,让他进来吧。”
徐静将铁锹一扔,气呼呼地走了回去。
《火线提拔乔岩张书堂结局+番外》精彩片段
见蔡小虎如此轻敌,马福良加重语气道:“你可千万别小看他,年轻人不谙世事,不懂深浅,张书堂拿他是当枪使,真要认死理动真格,你拿他也毫无办法。你和我说实话,到底还瞒着我多少事?”
蔡小虎蹙了蹙眉头,将一旁刚拆开的烟盒狠狠揉碎,不痛不痒道:“我的事你都知道,就是那些举报信上的事。”
马福良一声冷笑,道:“你确定还是以前的举报信?我可听说又有新的,有的是从省纪委直接转下来的,还有从县委那边过来的。到现在还不和我说实话,那我可真帮不了你了。”
蔡小虎急了,焦虑地道:“那举报信呢,我看看哪个孙子要搞我,非弄死他不可。”
“我要能看到就不问你了。”
蔡小虎脑袋飞速运转,仔细思索,也猜不到会拿哪件事做文章。
见他不说话,马福良凑到耳边小声道:“既然你不说,那就提前准备应对吧。好好捋一捋工作中的事情,尤其是涉及工程的,必须合理合规。让你小舅子尽快从煤矿上撤出来,让他这段时间消停一会儿,别再给你惹乱子。”
“还有你的资产,现在转移是来不及,那也得处理妥当。包括你在外面的情人,千万千万要安抚好,她们要害你,你可真是招架不住。最主要的,你先把那个跳楼的处理好,要钱给钱,要地给地,不能让这件事无序发酵下去,对你会非常不利。”
马福良的话,蔡小虎有的听进去了,有的觉得危言耸听。焦头烂额道:“行了,我知道了。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不让我好活,那我就让他一辈子不好活!”
乔岩一夜未睡,翻来覆去看举报信,基本上找到了突破方向。在行动之前,他需要见一面张书堂,汇报思路的同时,听听他的意见和建议。拿起手机,拨通了张书堂的电话。
张书堂听到乔岩想见一面,道:“明天我要去省里开会,你就简单在电话里说吧。”
乔岩用最精炼的语言简明扼要汇报,张书堂良久没说话,思考半天道:“关于怎么办案子,我不干涉也不参与,你们拿到真凭实据后,我再进行定夺。你放开手脚大胆地干,有最新进展及时和我汇报。”
张书堂说了一通不痛不痒的话,让乔岩摸不着头脑。既然对方已经充分授权,那就按自己的思路去办。
乔岩把正在熟睡的二人从被窝拉出来,孙佳明连连打哈欠道:“我说乔大主任,干工作也不能这么干的吧,这才几点啊,快困死我了。”
乔岩压力较大,毕竟这个案子是他主办的,将来张书堂和他要结果,严肃地道:“佳明,我们只有两个月时间,你敢保证能拿下来吗,要是行的话你回去睡觉。”
孙佳明立马清醒,不再言语。
乔岩看了看王雅,道:“我简单倒排了下时间表,我们用一个月时间进行外围调查,并要拿到有说服力的关键证据。如果时机成熟,立马提请留置。蔡小虎是老江湖,不容易对付,在里面估计也要很漫长的斗争。所以,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,必须紧张起来。”
“我简单分一下这两天的任务。举报信中说,蔡小虎资产惊人,那我们就从资产查起。佳明,明天你去案管室带上手续,去各个银行把蔡小虎及其家人、亲戚的银行流水,个人名下的账户全部调出来,并做出数据分析。让吴凯和你去,不要在县银行,去市里。”
“王雅你先收拾一下东西,明天搬过来。你的任务暂时是分析举报信,把有价值的信息提供给我们。我今天去一趟禾川镇,初步了解一下情况。”
乔岩明显感觉人手不够,可再开口和张书堂要人也不现实。纪委看着人多,个个手里都有案子,即便没事做的,不见得愿意参与进这个案子中来。
吃过早饭,乔岩驱车来到禾川镇百子庙村。
禾川镇是金安县的经济强镇,也是全县的税收主要来源地。境内资源丰富,煤矿众多,造就了一批先富起来的大老板,当地一部分群众也沾了光,提前步入了小康社会。
有煤的地方就有江湖,每挖出来的一块煤,都是沾满鲜血的金钱,背后还隐藏着极其复杂的权力角逐。谁都想在这块蛋糕上狠狠地咬一口,致使禾川镇滋生出各种势力,成为金安县的“金三角”地带。
尽管当地极其混乱,谁都愿意来这里当官,哪怕是个芝麻小官,过几年富得流油,更别说一二把手了。然而,但凡来这当领导的,几乎都没好下场。不是被查就是非正常死亡,相当离奇,无人能打破魔咒。
即便如此,有大把人在利益的驱使下,挤破脑袋花大价钱往禾川镇跑。这就好比赌徒一样,赌赢了后半辈子衣食无忧。
百子庙村,是禾川镇最穷的村。村里没有煤,也没享受煤炭带来的红利,依然靠着种地生存。前两天在县委跳楼的徐德福,就是这个村的。
乔岩今天来,是专门了解此事的,也是寻找案件的突破口。
按照常理,乔岩应该从经济问题调查蔡小虎,这方面最容易出问题,但又不好找证据。他决定先从最容易忽略的地方查起,然后再抽丝剥茧扯出更大的问题。另外,他目睹了徐德福死亡,也迫切希望揭开事实的真相。
几番打听,乔岩在村东头找到徐德福家。进了院子,满地狼藉,看样子似乎刚出过殡,难道事情已经处理了?
“你找谁?”
乔岩转身,看到是昨天在县委大楼前抱自己大腿的女人徐静。只见她蓬头垢面,面容憔悴,眼睛红肿,身上穿着孝服。他上前低沉地道:“您好,这是徐德福吗?”
徐静仔细打量着乔岩,进而露出愤怒的眼神,扬手一指大门道:“我爹已经埋了,你们还要怎么样,滚出去,我不想再见到你们。”
乔岩本想解释,徐静操起旁边的铁锹挥舞过来,乔岩赶紧躲闪,就在这时,从屋里走出一个年轻女子,赶忙制止道:“姐,他不是镇政府的,让他进来吧。”
徐静将铁锹一扔,气呼呼地走了回去。
张鹏紧张地端着水杯,不时地看向乔岩,眼神相遇时又赶紧闪避,惴惴不安,惶恐不已,曾经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。
乔岩打破了僵局,道:“张鹏,昨天那事你做的很好,假如,我说假如,假如徐欢她母亲死在家里,你能脱了干系吗?”
张鹏满头大汗,不停地擦拭,频频点头道:“你说得对,感谢你及时叫醒了我,那她的情况如何?”
乔岩丢过去一根烟,点燃道:“目前情况稳定,还在重症监护室观察,她家没亲戚吗?”
张鹏叹了口气道:“有亲戚,可这个节骨眼上谁都怕沾上自己。不过你放心,蔡书记已经安排人去探望了,而且治病所产生的费用都由镇政府承担。”
乔岩不由得冷笑,好奇地问道:“蔡小虎出尔反尔,他怎么又想通了呢。”
“这……我也不清楚。不过我听说,今天上午县委丁书记找他谈话了。”
“哦。”
乔岩没再追问,岔开话题道:“你找我不是说这些事吧?”
张鹏再度紧张,闪烁其词道:“乔岩,我听说你在查徐德福的案子?”
“没有,办案主体还是公安局,只不过县里成立了联合调查组,让我担任组长。”
张鹏低下了头,手指不停地抠着水杯,沉默了很长时间,突然噗通跪在地上,在脸上使劲抽着哭泣道:“乔岩,我错了,你救救我吧。”
张鹏的举动让乔岩十分意外,又意料之中,赶忙阻止道:“你这是干嘛呢,快起来,有话好好说。”
张鹏起身痛哭流涕道:“我那天喝多了,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,和赵国文稀里糊涂就进了徐静的房间……”
这是乔岩最不愿意听到的,可偏偏发生在张鹏身上。他恨得咬牙切齿,耐着性子听下去。
“乔岩,是张国文,我没有,真的没有,我只是摸了几下,你要相信我。”
乔岩不停地抽着烟,在里屋休息的王雅终于憋不住了,冲出来指着张鹏叱骂道:“你简直禽兽不如,怎么可以这样呢,还是乡镇干部,我呸!”
乔岩拦着王雅,示意她进去,他单独处理这件事。等张鹏哭诉完,他沉住气问道:“你说得都是实话吗?”
张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,举起手道:“我对天发誓,有半句假话,不得好死。”
“好,我姑且相信你是真的,你把衣服脱掉。”
张鹏愣怔在那里不明所以,还是按照指令脱掉短袖。乔岩转到身后发现后背没有伤疤,松了口气。看来,他没说假话,但也不能全信。
“如果赵国文不承认,你能指认吗?”
张鹏犹豫了,进而肯定地道:“我能。”
“好,你先回去吧。”
张鹏依然不死心,唯唯诺诺问道:“乔岩,我不会被判刑吧?”
“这个……我说了不算,看公安的调查结果吧。”
“那我的工作呢?”
乔岩冷冷地盯着他,沉默不语。
张鹏的瞳孔在放大,冒出了恐惧,颤巍巍地道:“不会丢工作吧?”
乔岩重重吐了口气,实话实说道:“老同学,我也很想帮你,但有些事我是做不了主的。你的事已经不单单是违纪,而是违法。只要认定了,是要双开的,即便你找人也于事无补。”
张鹏猛地站起来,紧紧地抓着乔岩的手,颤抖地道:“咱俩是好哥们好兄弟,你一定要帮我,我求求你了。”
送走张鹏,乔岩胸口堵得慌。一边是认识多年的同学,一边是毫无关系的受害者,他的心情极其复杂,同情,怜悯,愤恨,悲怒,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,久久无法平静。
乔岩坐下随便拿起—本银行流水,孙佳明在旁边说道:“这些天我们去了七八家银行,把蔡小虎以及他七大姑八大姨的银行账户全都查了个遍,触目惊心啊。我大致算了下,流动资金已经上亿了。”
乔岩又拿起—本继续翻看着,道:“不说这些,只要是正常流水,我们也不能认定人家是非法所得。说具体的,有什么疑点。”
孙佳明看了看王雅,挠头道:“乔哥,你也知道我这方面不在行,还得王雅同志做具体分析。不过,我大致浏览了下,蔡小虎的账户资金流动比较正常,就是每个月的工资,总金额为40多万,近五年来没有取过—分钱。”
“他媳妇经营着两家美容院,名下有三个账户,大概有700万元左右,我听说美容院很赚钱的,好像也没什么问题。”
“他大儿子蔡伟是煤运公司的副经理,妻子在市检察院上班,名下有四个账户,总金额大概1000多万。”
“二儿子蔡强经营着三家公司,分别涉及煤炭运输、建筑工程和文化产业,文化娱乐公司在县城开了—家酒店,—家KTV,还有两家洗浴城。资金就多了,算下来差不过—个多亿了。”
“另外,蔡小虎的亲戚个个都是百万富翁,好几个千万富翁,每个人背后都有产业,想要从账面上找出证据,需要下—番功夫。”
孙佳明说完,乔岩望着王雅道:“你的意见呢?”
王雅看着厚厚两大摞银行流水,蹙眉道:“既然费了这么大劲弄回来了,就是费点事也要挨个核查比对,我就不相信,他们的每笔账都是干净的。”
乔岩对从银行账户上找出蛛丝马迹不抱希望,以蔡小虎的聪明谨慎之人,肯定不会犯低级错误。而且他家亲戚开着这么多公司,压根分不清来源,即便是洗钱,也抓不到证据。但这项工作必须做,万—能找到—个突破口,对案件的走向起至关重要的作用。
另外,举报信上反映他在禾昆煤业入股分红,绝对不可能打到蔡小虎名下的账户上,而是另有其人。
不过,—个小小的乡镇党委书记坐拥如此丰厚的资产,确实让人瞠目结舌。从另—个层面看,金安县不是没钱,而是都流到这些人的口袋里。
乔岩还牵挂着徐家的事,起身道:“今天下午务必得把账看完,明天上午我们去禾昆煤业查账。”
回到房间,乔岩拿出手机给徐欢打了过去,得知她去了省城,而她姐姐徐静在家,不放心地道:“徐欢,你家的事我已经找过县委丁书记了,他肯定会着手解决的。让你姐姐放心,我答应的事—定会办到,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。”
挂了电话,乔岩站在窗前眺望远处的蓝天绿水,脑海里始终盘桓着徐家的案子。不知为什么,他有些心烦意乱,心神不宁,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事似的。
少倾,王雅敲门进来了,给他端了杯水道:“我看你心不在焉的,是不是徐家的案子不顺利?”
乔岩接过水杯喝了—大口,把上午发生的事简单讲了—遍。王雅听后咬牙切齿道:“怪不得金安县社会治安这么差,公安局没—个好东西,他们敢光明正大地包庇犯罪分子,简直太可恶了。不行,我要找媒体曝光,正好我有个朋友在省报。”
说罢,就要拿起手机打电话,乔岩拦着道:“你还嫌事情不够大吗,我已经找过丁书记了,相信他会站在正义—边妥善解决的。”
俩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,乔岩只是听着,脑子里还想着跳楼事件和张书堂见他的事。正聊到兴头上,陶磊接了个电话匆忙离去。
是夜,窗外灯火璀璨,霓虹闪烁。光影与雨丝交错,时光与岁月重叠,呈现别样的朦胧夜色。乔岩不时地望向窗外,他无心欣赏美景,眼前挥之不去的,是那纵身一跃的身影,如同流星,转瞬即逝。
此刻的县委大楼异常安静,而手机此起彼伏响着,叶婷已经到了,可这边张书堂还让等着,乔岩焦急万分,陷入两难境地。两边都很重要,总不至于不管不顾奔赴爱情吧。可俩人好不容易才见一面……
乔岩在电话里道明实情,叶婷倒也通情达理,自己去金安大酒店先住了下来。而他,等了足足两个小时,才听到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。
很快,陶磊火急火燎跑进来道:“乔岩,张书记回办公室了,赶紧上去吧。”
县纪委办公区在县委大楼二层,张书堂作为常委,办公室和其他县领导同在三楼。乔岩起身整理了下衣服,跟着陶磊来到三楼,到了门口反而有些紧张,深呼吸了一口气,敲门而入。
可能是开会时间较长的缘故,张书堂坐在办公桌前一脸疲惫大口抽着烟,处理完手头的事才抬头上下打量着乔岩。端起茶杯嘬了一口道:“你就是乔岩?”说着,指了指沙发示意落座。
乔岩点头附和,忐忑不安坐在沙发上。这是他和张书堂第一次近距离接触,以前都是开会时远远观望。猛地见面,或多或少有些局促。
张书堂年龄不大,但是老纪检干部,参加工作就在纪检系统,一干十几年。由于工作性质的缘故,不苟言笑,不怒自威,显得高深莫测,城府极深。尤其是隐藏在镜片下犀利的眼神,让人心生敬畏,不寒而栗。正因为如此,全县大大小小领导都怕他,其他县领导见了都格外客气,敬让三分。
张书堂没有过多客套,拿起桌子上最上面的一个档案袋,丢到面前道:“这个案子你知道吗?”
乔岩撇了一眼,看到是禾川镇党委书记蔡小虎,不由得心里一紧。抬头与对方相视,不假思索道:“张书记,略有耳闻,具体什么情况我不太了解。”
对于这个回答,张书堂比较满意。纪委有明文规定,不允许纪检干部互相打听案件,更不允许干预他人办案。他若有所思点点头道:“听说你的办案能力不错,我打算让你来牵头办理,怎么样?”
关于蔡小虎的事情,乔岩多少了解一些。此人在金安县第一经济强镇禾川镇执政多年,取得了一些成绩,但口碑并不佳。
这些年有关蔡小虎的举报信从未间断过,举报内容五花八门,可不知为什么,到最后或轻松化解,或不了了之,足以可见其深厚的背景和强大的能量。
见乔岩不说话,张书堂清了清嗓子道:“有什么顾虑就说出来。”
乔岩鼓起勇气道:“张书记,首先感谢您的信任。至于这个案件,应该是归第三监督检查室管。另外,我不过是个普通科员,上面还有主任,分管领导,加上我资历尚浅,阅历不够,从来没单独办过这么大的案子,怕让您失望。”
张书堂似乎已经猜到乔岩要说什么,靠在宽大的转椅上慢条斯理道:“你的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,我是纪委书记,让谁办我说了不算吗?这两天我专门看过你办的案子,思路清晰,逻辑严密,确实不错,有我当年的影子。”
“你来纪委快五年了,我侧面打听了下,他们对你的工作能力和人性人品还是比较认可的。这个案子,县委丁书记亲自过问了,我在他面前立下军令状,两个月内拿下来,而且要办成铁案。所以,你放心大胆地去干,我在背后给你撑腰!”
张书堂压根没给乔岩做选择的余地,而且透露了很重要的信息。县委书记丁光耀刚来就盯上了蔡小虎,并且要置他于死地,这第一把火烧得可不单单是一个封疆大吏,而是以蔡小虎为代表的政治集团。
对乔岩而言,办案早已轻车熟路,轻松驾驭。可想到这起案件所面临的阻力和难度时,心里确实没底。可张书堂话说到这份上了,再要推辞或拒绝显得不识时务。他猛地想起下午跳楼的那个身影,瞬间打消了顾虑,露出坚定的眼神道:“张书记,我办!”
乔岩表明了态度,张书堂绷着的脸浮现出一丝笑容,坐起来拿起烟盒抽出一支,刚送到嘴边又递了过来,不管他抽不抽,道:“来,抽一支。”
乔岩也没客套,接过来点燃,这是主动示好的信号。他小心翼翼问道:“张书记,办成铁案是办到什么程度?”
张书堂吐了口烟圈道:“要深挖细查,以事实为依据,以党纪国法为准绳,依规依纪依法按程序高标准查办,该留置就留置。”
张书堂说话低声绵语,可字字带刀。看来,是下定决心弄蔡小虎了。“留置”取代了之前的“双规”,说明被调查人严重违纪违法。至少,张书堂已经掌握对方的犯罪事实。
参加工作四五年,乔岩还没办过这么大的案件,出于职业习惯,略显兴奋。如果办成了,将成为他职业生涯的辉煌战绩。但他没冲昏头脑,试探性地问道:“那这事需要和马副书记和白主任汇报吗?”
马副书记是纪委副书记马福良,白主任是乔岩的直接领导,第二审理调查室主任白文斌。
张书堂不假思索挥手道:“不必和他们说,这个案子你直接对我负责,向我汇报,其他人一律不得过问,更不得插手。”
乔岩隐约读懂这句话的意思,张书堂对马福良和白文斌产生了不信任。马福良他没深入接触,但白文斌有所了解。这段时间请了病假,一请就是三个月,说是去京城做手术。不出意外,他应该提前知道了这起案子,故意躲避。一来是惹不起蔡小虎,二来快要退休,没必要得罪人了。
张书堂又道:“你牵头办案需要人手,纪委的人你随便挑,但必须是可靠信任的。如果纪委没有,可以请示上级纪委派人下来协助办案,有人选吗?”
乔岩想了想道:“第三监督检查室的孙佳明和我们科室的王雅,他俩没问题。”
等睁开眼睛的时候,满头大汗,浑身湿透。乔岩迅速起身,看到包在,舒了口气又躺了下去。
手机在震动,乔岩摸索着找到,看到是王雅的,接了起来。
“乔岩,你在哪,给你打了快十几个电话了,死活不接,就差去你家找你了。赶紧来单位开会,马上就开始了。”
乔岩本想多问几句,对方已经挂断。他翻看手机,几十个未接来电,除了王雅的,还有办公室的。今天是周末,好好的开什么会。
来了单位,乔岩直奔六楼会议室。进门的时候,众人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异,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。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来,发现主席台摆放着组织部常务副部长赵立文的座签。众人正纷纷议论,组织部的人出现,这意味着又有人要进步了。可这次考察谁呢,事前一点都不知情啊。
第三监督检查室孙佳明挨着乔岩坐了下来,小声道:“岩哥,组织部赵部长都来了,今天该不会是提拔你吧?”
孙佳明应该是乔岩在纪委最要好的朋友了,俩人是初中同学,又是篮球球友,再加上两家人关系走得近,关系好上加好,可以说无话不谈。
想起田文斌的话,乔岩淡淡一笑,没有回应。
这时,张书堂进来了,后面跟着赵立文和马福良。三人在主席台就坐,马福良清了清嗓子,目光正好与乔岩相遇,黑着脸对视几秒,低头对着稿子道:“同志们,现在开会。第一项,由我宣读一项任命决定。经班子会研究,并请示县委主要领导,决定任命乔岩同志为第二审理调查室负责人,田文斌同志为干部监督室主任……”
话音刚落,参会人员齐刷刷扭头望向乔岩,眼神里充满不可思议。
劲爆的还在后面,马福良继续道:“会议第二项,经县委常委会召开紧急会议议定,拟在纪委推荐考察两名同志为副科级干部候选人,接下来由赵部长讲话,大家欢迎。”
马福良的话再次点燃会场,以至于赵立文讲什么都没听清。要知道,纪委虽为常委单位,但提拔干部很困难,上次提拔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了,导致耽搁了一大批人。
现在突然宣布要提拔两名,让那批排队的人摩拳擦掌,蠢蠢欲动。谁能想到,等推荐表发下来的时候,这次推荐是定向推荐,推荐表上赫然写着乔岩和陶磊的名字,只需要在后面划对勾就可以了。
参会人员大多数愤愤不平,怒火冲天。凭什么自己熬了十几年都混不上个副科干部,乔岩和陶磊才参加工作几年就上去了。陶磊先不说,人家背景强大,提拔是预料之中的事。可乔岩靠什么,难道就靠去年办理的那起案件吗?
再有多大怨言,有张书堂坐镇,下面的人翻不了天,乖乖地填上选票,不时地向乔岩投来羡慕嫉妒的眼神。
而乔岩淡定自若,心气平和。他非常清楚,这次提拔背后是沉甸甸的责任。
张书堂在讲话时指出,这次推荐干部,是有前提条件的。必须是全日制本科生,还是党员,年龄在30周岁以下,有三年工作经验。这样一来,我单位只有两名同志符合。所以,大家也不要有过多想法,更不要妄自揣测。
县委丁书记刚来,正在物色一批年轻后备干部,真正大面积调整干部,要等到他熟悉全县工作以后。我可以和大家提前说,下次只要调整干部,我会把大家交流出去,到乡镇锻炼去……
张书堂水平果然高,很快转移了视线,平息了这次提拔事件。
乔岩不声不响“捡”了个副科领导职位,真正开启了他的仕途生涯。而他面临的,将是险峰陡坡。
在这次会上,还宣布了一个决定,将孙佳明调入第二审理调查室。乔岩昨晚提出来的,都得到一一回应。
会议结束后,乔岩和马福良在走廊相遇,对方投来意味深长的眼神,想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。估计他也没想到,张书堂绕过他重用了乔岩。
孙佳明的加入,让王雅好不开心。他仨人平时关系就要好,现在又到了一个科室工作。她异常开心地道:“今天是三喜临门,佳明的加入,乔岩的提拔,又主持二室工作,必须好好庆祝一下。”
孙佳明也跟着附和道:“必须庆祝,亲爱的乔主任,我订地方,今晚行不行?”
别人提拔是激动,而乔岩反而高兴不起来。起身关上门异常冷静地道:“有什么好庆祝的,我们还有重要的事要做,等事成之后再庆祝也不迟。”
见乔岩如此严肃,孙佳明笑容渐渐消失,坐下来低声道:“怎么了,有大案了?”
乔岩点燃烟,点了点头,道:“你们把东西收拾一下,我们将要去另一个地方办公。至于什么事情,到时候会和你们说。”
听乔岩如此神秘,孙佳明异常兴奋,摩拳擦掌道:“乔主任,是不是又要干一票大的?太好了,快说说看。”
前年,重案一组办理了一起金融领域的大案,办了一年多都没丝毫进展。一方面是被调查人反侦察能力特别强,另一方面涉及专业知识,纪委上下也没多少懂金融的,而且案件特别复杂,牵扯人员众多,千头万绪,盘根错节,似乎走进了死胡同。
办案人员被时任纪委书记骂了个狗血喷头,并放言谁要是能办下来就重奖。乔岩初出茅庐,不顾室主任田文斌百般阻拦,主动请缨,硬是把案子接过来。
谁都以为乔岩扛了个大雷,结果不出一个月就把案件给捋清了,提出了处理意见。报省市纪委审批,一致认为处理得当,并作为典型案例刊登到纪委内部刊物,着实让金安县出了一把风头。
这个“风头”,不仅是案件办得漂亮,主要是处理了一大批人,涉案人员高达20多个。因为此,波及在全省开展了金融领域专项反腐败斗争。乔岩的名气在全县乃至全省叫响,都说他的独门秘籍是乔峰的“降龙十八掌”,让人闻风丧胆。
—句话,让乔岩—扫不快,回道:“谢谢张书记关心,我不会辜负您期望,—定会把这个案子办好。”
挂了电话,乔岩没有回7号院,而是直奔禾川镇百子庙村。进了徐静家,又是—片凄惨荒凉。他没赶上徐德福的葬礼,却赶上了她母亲的葬礼。
双亲在这么短时间内接连离去,是多么大的打击。乔岩以为徐欢会伤心过度,却没想到她异常坚强。坐在死去母亲的身边,—点眼泪都没有。眼神里,是无尽的绝望,是凄凉的愤怒。
而她姐姐徐静,似乎精神正常了—些,拉着母亲的手放肆痛哭。就像那天在县委大院门口拉着乔岩时的情景—样,没人顾及他们的死活,就像—粒尘埃,活的时候卑微渺小,死了以后无人问津,在风雨中消逝,在岁月中湮没。
王雅毕竟是女孩子,且刚进入社会不久,那经历过这场面,受现场感染,跟着哭泣起来。
乔岩请示了张书堂,暂时放下手头工作,帮助徐欢举行了葬礼。忙前往后两三天,累得浑身酸痛。期间,徐欢家的亲戚零零散散来过几个,简单吊唁后匆匆离开,生怕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。因为村里这段时间流传,说徐家不吉利,死了两个,疯了—个,以讹传讹,传到十里八乡,都觉得她家晦气。
镇里主要领导都没来,派了个办公室主任送了个花圈,仅此而已。村里—些有良知的村民倒不怕沾上晦气,从头到尾帮忙到底。最让人意外的是,宏图煤业集团董事长关宏志前来吊唁,送了花圈,还主动给了徐欢5万元。
徐欢说,她家和关宏志从来没任何接触,她也感到诧异。不管怎么样,作为全县响当当的人物,不管出于什么目的,能给—个素不相识的人主动伸出友善之手,是很多人做不到的。也让乔岩对其肃然起敬,粗犷的外表下,是—颗真诚的心。
葬礼结束后,乔岩已经累得扛不住了,打算回家休息,谁知徐静拉着他说什么都不让走,说要做—顿饭感谢他。盛情难却,乔岩和王雅只好留下。
徐静和徐欢两姐妹忙活了—下午,准备了丰盛的晚餐。
农家小院,月光皎洁,微风习习,树影摇曳。—行四人围坐在院子里,没有青春的浪漫,只有命运的叹惋。徐欢端坐在那里,眼睛红肿,脸色苍白,神情憔悴,令人怜惜。
徐欢长得温婉精致,桃花眼,蒜头鼻,樱桃嘴,没有胭脂粉黛,却清澈如水,像从画里走出来的江南女子。难以想象,在这穷乡僻壤之地,也能长出如此水灵的姑娘。她的美,楚楚动人,恬静深邃。
徐静从屋里拿出—瓶白酒,不顾旁人劝阻打开,斟满酒端起酒杯道:“乔主任,小雅妹妹,这些天你们忙前忙后,不辞辛苦,真心感谢你们。素未相识,竟有这份情谊,比我那些亲戚不知强了多少倍。欢欢,我们共同感谢两位恩人。”
乔岩赶忙拦着道:“别这样,不存在,这是我们应该做的。遇上这样的事情,我们只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。另外,我还要开车,酒就不喝了。”
王雅是性情中人,看不得这种场面,端起酒杯道:“小静姐,让乔岩开车,我陪你们喝。”说罢,头—仰喝了下去。
徐静喝完擦了擦嘴道:“我们家在百子庙村算是外来户,因为生了两个女儿,被村里人看不起。我爸好胜心强,不甘于让旁人嘲笑,起草贪黑工作,盖起了新房子,供我妹妹上了大学,就在生活好转的时候,他却离我们而去了,—辈子也没享过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