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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主子,这里的茶真的有那么好喝吗?”
偏僻简露的茶馆里,宋朝阳有滋有味的品着茶,小丫头红莺已经喝的肚子鼓鼓,气都喘不顺了。
宋朝阳没应声,目光一直落在前方卖茶的姑娘身上。
她穿着粗布罗裙,一头秀发用根木簪子挽着,五官小巧精致,偶尔还会说几句荤段子。
的确是如梦中般,是男人会喜欢的模样。
几天前,她跌落水中,连病了数日。
昏昏沉沉中,她做了一个十分奇怪的梦,梦里的她是一本书里的舔狗女配,虽然用尽手段,如愿嫁给镇南王世子,却是爱而不得,成为京中贵妇们的笑柄。
而那个一直被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世子爷,喜欢的正是眼前的秦清。
为了秦清,世子不惜与王爷王妃闹僵,强行娶她进门,更是不顾王府颜面,将秦清抬成了平妻。
秦清也争气,步步为营,成了真正的世子夫人。
而她,则被逼得有口难言,病死在了宁芳阁。
回想起死前的惨境,宋朝阳的心骤然一缩。
“宋姑娘,还要再续一壶吗?”
秦清提着茶壶走了过来,笑容灿烂。
“不了,出来好一会了,也该回了。”
宋朝阳果断离开,上了马车。
“去西街的天元酒楼。”
如果她没记错的话,酒楼里应该有一个叫徐少陵的男子。
此人是秦清的青梅竹马,如果没有世子,他们俩大概率会成亲。
红莺诧异的问:“主子又饿了吗?”
宋朝阳抱着暖手炉,声音平淡。
“没有,我要把那个铺子买下来。”
“主子买那破铺子干什么,西街吃饭的人少的很。”
红莺一脸不解,且王府也不缺主子钱。
宋朝阳笑了笑,没说话。
一刻钟后,马车来到了西街。
门面上果然写了一个大大的卖字。
宋朝阳缓步走入,四处打量。
确实很破旧,也很偏僻。
“二位里边请,不知想吃点什么?”
一个灰色长袍的男子从柜台后走出,衣衫虽然破旧,却浆洗的十分干净,生的亦是剑眉星目,清逸俊朗,说是全京城最俊逸的男子也不为过。
酒楼里寥寥的客人都是女客,且皆在偷偷打量他。
看样子,专程是为他而来。
宋朝阳不明白,秦清为何放着这般极品不要,而非要上赶着给世子做低附小?
要知道,世子一开始,给她的只是一个妾室。
是后来,她使尽手段,才引得世子抬她为平妻的。
宋朝阳看得有些失神,好一会才问,“这位小哥……贵姓?”
男子微微一怔,眼前的女子亭亭而立,外罩一件狐裘风披,高贵雍容。
可这样雅致的人,方才为何盯着他出神?
他迟疑了一下,垂眸道:“免贵姓徐,名少陵,姑娘是想吃饭,还是要找掌柜的?”
他的声音很好听。
哪怕两人地位悬殊,他依旧是挺直了腰背,不卑不亢的。
宋朝阳升了几分真切的好感,“我看到外边写了卖字,想问问价钱。”
听到这话,徐少陵目色微暗。
看样子,他又要重新寻找生计了。
“姑娘稍等,我这就去叫人。”
片刻,一个五旬左右的男子从房中走出,得知宋朝阳要买铺子,顿时口若悬河的介绍了起来。
宋朝阳以位置偏僻,里边的桌椅板凳破旧为由,几番讨价还价,以三百两的价格将此处买了下来,当场银货两讫。
掌柜的高兴不已,拿钱走人。
徐少陵尴尬的笑了笑,拱手道:“姑娘慢看,小生也告辞了。”
“等等。”
宋朝阳叫住了他。
“姑娘何事?”
徐少陵抬头,面若星河。
宋朝阳瞧着他道:“你就留在这吧,我需要个打理铺子的人,工钱我给双倍。”
徐少陵似乎没想到有这好事,吃惊的看向了她。
不过只一瞬,他就把情绪收了回去。
宋朝阳莞尔一笑,递过一块银子。
“这是我预付你的,明天你叫几个木匠,这里要重新修缮一下。”
谁能想到,眼前质朴的男子,竟是皇后娘娘的亲生子呢?
为了彻底摆脱梦中的结局,她非巴上这条大腿不可。
想着,她也顾不得男女大防,抓过他的手,就把银子放在了他的手上。
徐少陵像触电般后退了两步,脸色微红。
他弓手一礼,“既如此,那就恭敬不如从命。”
宋朝阳收好房契,坐着马车回府。
徐少陵看着手中银子,心中百感交集。
至少,母亲的病有着落了。
车上。
红莺一头雾水,怎么也想不明白主子为何要花这么多钱买个破铺子。
宋朝阳心情不错的伸出了手指,在她光洁的脑门上点一下。
“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,记住,这件事不能告诉王妃和世子爷。”
红莺吐了吐舌。
“奴婢知道了。”
回到王府,太阳已经落山,天边被染成了好看一片橘色。
宋朝阳踏着夕阳的微光,回到了宁芳阁,一进门就见一人站在房中,似乎在看墙上的字画,背影颀长挺拔,带着不可一世的桀骜与疏冷。
男人缓缓转身,一双眼眸深似寒潭,闪烁着冷冽的光芒,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。
“还能出去,看样子你的病已经好了,下次若再想跳河,就死干净点。”
宋朝阳抿了一下唇,她十三岁初见韩焱,便芳心默许,外公为成全她,以军功求了这桩婚事,或许正如她梦中所示,舔狗舔狗,舔到最后,一无所有!
既然注定与他无缘,何必强求,一场大病,让她明白了做人当及时行乐,没有必要为了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去委屈自己。
宋朝阳深深的吸了口气,看着韩焱道:“世子爷既然如此厌恶我,那便和离吧。”
哪怕没有秦清。
这般狼心狗肺眼盲心瞎的男人,她也不想要了。
梦里有多痛,她如今就有多恨。
《黑莲花女配以身入局,穷困太子步步沉沦韩云烨宋朝阳全文免费》精彩片段
“主子,这里的茶真的有那么好喝吗?”
偏僻简露的茶馆里,宋朝阳有滋有味的品着茶,小丫头红莺已经喝的肚子鼓鼓,气都喘不顺了。
宋朝阳没应声,目光一直落在前方卖茶的姑娘身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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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了秦清,世子不惜与王爷王妃闹僵,强行娶她进门,更是不顾王府颜面,将秦清抬成了平妻。
秦清也争气,步步为营,成了真正的世子夫人。
而她,则被逼得有口难言,病死在了宁芳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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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宋姑娘,还要再续一壶吗?”
秦清提着茶壶走了过来,笑容灿烂。
“不了,出来好一会了,也该回了。”
宋朝阳果断离开,上了马车。
“去西街的天元酒楼。”
如果她没记错的话,酒楼里应该有一个叫徐少陵的男子。
此人是秦清的青梅竹马,如果没有世子,他们俩大概率会成亲。
红莺诧异的问:“主子又饿了吗?”
宋朝阳抱着暖手炉,声音平淡。
“没有,我要把那个铺子买下来。”
“主子买那破铺子干什么,西街吃饭的人少的很。”
红莺一脸不解,且王府也不缺主子钱。
宋朝阳笑了笑,没说话。
一刻钟后,马车来到了西街。
门面上果然写了一个大大的卖字。
宋朝阳缓步走入,四处打量。
确实很破旧,也很偏僻。
“二位里边请,不知想吃点什么?”
一个灰色长袍的男子从柜台后走出,衣衫虽然破旧,却浆洗的十分干净,生的亦是剑眉星目,清逸俊朗,说是全京城最俊逸的男子也不为过。
酒楼里寥寥的客人都是女客,且皆在偷偷打量他。
看样子,专程是为他而来。
宋朝阳不明白,秦清为何放着这般极品不要,而非要上赶着给世子做低附小?
要知道,世子一开始,给她的只是一个妾室。
是后来,她使尽手段,才引得世子抬她为平妻的。
宋朝阳看得有些失神,好一会才问,“这位小哥……贵姓?”
男子微微一怔,眼前的女子亭亭而立,外罩一件狐裘风披,高贵雍容。
可这样雅致的人,方才为何盯着他出神?
他迟疑了一下,垂眸道:“免贵姓徐,名少陵,姑娘是想吃饭,还是要找掌柜的?”
他的声音很好听。
哪怕两人地位悬殊,他依旧是挺直了腰背,不卑不亢的。
宋朝阳升了几分真切的好感,“我看到外边写了卖字,想问问价钱。”
听到这话,徐少陵目色微暗。
看样子,他又要重新寻找生计了。
“姑娘稍等,我这就去叫人。”
片刻,一个五旬左右的男子从房中走出,得知宋朝阳要买铺子,顿时口若悬河的介绍了起来。
宋朝阳以位置偏僻,里边的桌椅板凳破旧为由,几番讨价还价,以三百两的价格将此处买了下来,当场银货两讫。
掌柜的高兴不已,拿钱走人。
徐少陵尴尬的笑了笑,拱手道:“姑娘慢看,小生也告辞了。”
“等等。”
宋朝阳叫住了他。
“姑娘何事?”
徐少陵抬头,面若星河。
宋朝阳瞧着他道:“你就留在这吧,我需要个打理铺子的人,工钱我给双倍。”
徐少陵似乎没想到有这好事,吃惊的看向了她。
不过只一瞬,他就把情绪收了回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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红莺吐了吐舌。
“奴婢知道了。”
回到王府,太阳已经落山,天边被染成了好看一片橘色。
宋朝阳踏着夕阳的微光,回到了宁芳阁,一进门就见一人站在房中,似乎在看墙上的字画,背影颀长挺拔,带着不可一世的桀骜与疏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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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还能出去,看样子你的病已经好了,下次若再想跳河,就死干净点。”
宋朝阳抿了一下唇,她十三岁初见韩焱,便芳心默许,外公为成全她,以军功求了这桩婚事,或许正如她梦中所示,舔狗舔狗,舔到最后,一无所有!
既然注定与他无缘,何必强求,一场大病,让她明白了做人当及时行乐,没有必要为了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去委屈自己。
宋朝阳深深的吸了口气,看着韩焱道:“世子爷既然如此厌恶我,那便和离吧。”
哪怕没有秦清。
这般狼心狗肺眼盲心瞎的男人,她也不想要了。
梦里有多痛,她如今就有多恨。
韩焱长眸微眯,半晌,嗤笑出声。
“这就是你装病数日,想出来的新把戏?”
宋朝阳迎着他冰冷的目光,声音平静。
“并非,既然世子无意于我,你我亦不需硬绑在一起,蹉跎彼此年华。”
“你的确浪费了我一年的光阴,让我每每看到宁芳阁,都觉反胃至极。”
韩焱上前一步,捏住了宋朝阳的下颌,语气阴森的说道:“这都是你自找的,当日你寻死觅活嫁入王府,就该知道下场如何!”
宋朝阳被迫仰起头,眼前的面孔一如她初见那般俊朗英武,意气风发,让她魂牵梦绕,难以自控。
然而,一切都因为那场冗长的梦境而变了。
此时此刻,她早已没了重修旧好的心情,脑中想都是韩焱对自己的冷言恶语,以及对秦清的呵护宠溺。
微白的唇角泛出了一丝苦笑,宋朝阳终于明白,韩焱并非无情之人,只是,他的笑容从来都不愿多给她一分。
“世子说的没错,一年的大好光阴确实可惜,只需一纸和离书,你我便可各寻自在,我愿成全世子,也成全自己。”
“收起你那套令人作呕的把戏,便是化成白骨,你也不能离开王府半步。”
韩焱说完便厌恶的甩开了宋朝阳。
宋朝阳脚步一个趔趄,后腰撞在了桌角上,疼她咬住了下唇,眼尾亦多了几分湿意。
若说之前还有一丝留恋,眼下她也总该看清了,不喜就是不喜,不是所有人都能日久生情。
“韩焱,我说的是真的,发自肺腑,从此你我一别两宽,各自欢喜,若我宋朝阳说话不算,愿遭天打雷劈!”
韩焱脚步一顿,侧眸看向了宋朝阳。
她的眼中闪着雾气,却也写着几分他从未见过的决绝。
片刻,他嗤笑了一声,冷冽的声音如同夹了冰。
“然后呢?求我今晚留宿,与你洞房,给你留个最后的念想?你身为世子妃,不思为母妃分担府中事宜,却整日琢磨着男女间的房事,当真恶心至极!”
韩焱的话如同锋利的刀,句句都划在了宋朝阳的心上,她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,压抑着声音问:“我在你的心里,就如此不堪吗?”
她确实对韩焱有过许多明示暗示,但却不至于开口求他与自己同房。
“没错,不堪,且下作!”
韩焱一脚踹开房门,甩袖离开。
宋朝阳抿了一下唇,用尽全身力气喊道:“世子亦是同样的虚伪、卑劣,让人厌恶至极,还请世子莫要再踏入宁芳阁,脏了我的院子和我的眼。”
韩焱听的真切,脚步却没停。
黔驴技穷,恼羞成怒,这种把戏每个月都要上演几次,他早就习以为常!
砰,门关了。
红莺赶紧跑进来,心疼的扶住了宋朝阳。
“磕到哪里了?”
“没事。”
宋朝阳忍下了眼中的湿意。
红莺就在门口,听的真切,世子爷这番话,确实伤人。
她轻轻抚着宋朝阳消瘦的肩,怜惜的劝道:“主子不要难过,只要时间久,石头都可以捂热,何况是人心。”
宋朝阳吸了吸鼻子,重新打起精神。
“捂不热,我也不难过,你去厨房给我拿些肉菜,许久没自己烧饭了,我想试试。”
红莺高兴的应了一声,有事做总比闷着好。
脚步声逐渐远去,宋朝阳的心思再次沉入到了梦境之中。
按照现在的时间,一个月后,韩焱会与三皇子出城狩猎,路过有间茶楼,从而认识秦清,自此心生爱意,一发不可收拾。
为了娶秦清,他几次求和离不果,怒抬她为平妻。
宋朝阳不甘心与一个平民女子平起平坐,整日哭闹,外公心疼她与镇南王理论,惹怒王爷,为日后的满门抄斩埋下了祸根。
父亲为与她求个公道,金銮殿上被人抓住把柄,后因党派之争,丢了官职,被抄家流放,母亲受此打击,一病不起,于路上含恨而终。
自己亦被锁在宁芳阁,忍冻挨饿,疾病缠身,活活捱到死……
想到那刺骨的冷意和满身的病痛,宋朝阳不由打了个寒颤。
自从跳河博取同情后,王妃就对自己疏冷了许多,她必须得早做绸缪,不能将自己困死在王府。
用不了多久,王妃就会收回自己的掌家之权,她的银钱也会遭到控制,而秦清则靠韩焱给她买下的天元酒楼开创新品,打造出京城第一楼,给王府带来了丰厚的嫁妆,这也是王妃喜欢秦清的原因之一。
活在人世,谁能不爱白花花的银子呢!
不论什么时候,银子都是一个人最大的底气,若真的改变不了流放的命运,她也能有银子,为家里打点。
这几日,宋朝阳已将梦中的菜品和甜品全都一一记下,不光如此,还有口脂和香料的做法,以及挑色布匹的染法,反正一个月后,韩焱就会提出和离,她也不急于一时。
思量间,红莺已端着一大盆子各类的蔬菜跑了回来。
“主子,奴婢这就生火。”
宋朝阳也脱下了云袖罗裙,换了一件窄袖的长衣,与红莺一起舞捣,如果方子上的菜真如梦中一般好吃,她便再无怀疑了……
云昭阁。
镇南王妃斜靠在软榻上,单手撑着腮,一双眼睛半开半阖,举手投足间,尽显端庄富贵。
“宋朝阳回来了?”
捶腿的丫鬟恭敬的说道:“回了。”
“焱儿去了吗?”
“去了,不到盏茶的功夫就出来了,神情不好。”
王妃轻哼了一声。
“好才怪,整日作死作活,彼此仅剩的尊重没了,就只剩厌憎了,一会她再来哭闹,就说我头疼,谁也不见!”
“姨母说的没错,宋朝阳仗着她外公和父亲受皇上重用,在王府作威作福,横行霸道,姨母当把掌家之权收回,杀杀她的气焰。”
说话的是王妃的亲外甥女,王府的表小姐卢雪颜,她早就对韩焱芳心暗许,自是瞧宋朝阳不顺眼。
王妃眯着眼睛说道:“这话倒也没错,只是贸然收回,必会惹她心生不满,总得有个由头。”
她之所以放权,也是多方考虑。
宋朝阳的外公战功赫赫,又是两朝的元老,颇受皇上看中,就算是王爷,也得让其几分。
自己的宝贝儿子对宋朝阳如此冷落,总得取个平衡。
卢雪颜顿露喜色,低声说道:“几日后就是王爷的寿辰,姨母可让宋朝阳一手操办,届时再寻个由头,不就行了吗?”
王妃勾了一下嘴角:“这到是个好主意……”
宁芳阁。
宋朝阳正在做西红柿炒蛋。
不但要放盐,还要放少许糖料,这是大晋从未有过的吃法,她虽然十指不沾阳春水,却不讨厌做吃食,以前在尚书府也常喜欢和母亲一起做些花样好看的点心。
“红莺,尝尝味道怎么样?”
瞧着这鲜亮的颜色,宋朝阳的心情都跟着愉悦了几分。
红莺吃了一口,眼睛瞬间瞪大。
“主子,好好吃啊!”
“真的吗?”
宋朝阳也尝了一口,酸酸甜甜,味蕾瞬间打开,竟然和她在梦里尝到的滋味一模一样。
不禁浑身一颤,眼睛发红。
“是真的,这一切都是真的!”
红莺还以为主子被香哭了,忙附和道:“是真的好吃呢,主子好厉害,世子爷若是尝到了,一定会很高兴的。”
宋朝阳手腕一顿,是啊,韩焱确实很喜欢吃这道菜,他说这菜就像他和秦清的爱情,酸中带甜,让人回味无穷。
多么让人神往的说辞!
宋朝阳讽刺的笑了笑,又做了几道红莺从未吃过的菜,每一道都让小丫头赞不绝口,惊为天人。
她虽然出身尚书府,却并非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,从小活泼好动,喜欢骑射,喜做小食,诗词画作也不在话下,奈何世人常言女子无才便是德,为了不让自己特立独行,宋朝阳只能藏拙。
“主子,你可太厉害了,要拿给世子爷吗?”
宋朝阳用袖子拭了一下鼻尖上的细汗,淡淡的说道:“不必,你和翠竹她们分吃吧。”
验证了梦境,她终于想开了,她要为自己活一次,做自己喜欢做的事,不必迎合别人的心意,也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。
……
亦日,宋朝阳带着新做的小菜,踏着晨起的飘雪,离开了宁芳阁。
刚到府门口,就看到了一身戎装的韩焱。
狩猎是富家公子们玩的游戏,宋朝阳见怪不怪,出于礼貌,她微微躬身,便上了马车。
韩焱本以为宋朝阳是追着自己而来,正要讽刺几句,马车已经离开了。
韩焱略微错愕,宋朝阳居然没有缠着他?
错神的功夫,马车已经拐出巷子,消失不见……
尚书府。
宋朝阳提着食盒,笑盈盈的进了门。
“娘,我回来了。”
宋母正坐在房中绣着衣襟上的云纹,妹妹宋清月在一边帮宋母捋着线,岁月静好。
想到妹妹在流放的路上被差官凌辱至死,宋朝阳不由心口发疼,伸手将十四岁的小妹拢到了怀中。
“想姐姐了吗?”
宋清月抬起了头,弯着眼睛笑道:“当然想,姐姐今日怎么回府了,世子姐夫同意了吗?”
宋母也放下了手中的活,担心的看向了眸子发红的女儿。
“又和世子拌嘴了?夫妻之间哪有舌头碰不到牙的,都嫁过去一年了,还这般使性子,岂非让人笑话。”
“没有吵架,是我学做了几道菜,特意让爹娘和妹妹尝尝,一会就回了。”
宋朝阳吸了吸鼻子,勾出了明媚的笑容。
她将六样小菜从食盒中拿出,宋清月立即嘴馋的拿起了一跟肉丝,吃了一口,不由激动的双眼放光。
“姐姐,好好吃。”
宋朝阳笑道:“好吃你就多吃些,娘,您也尝尝。”
她给宋母夹了一口,宋母亦是大赞。
“真不错,酸酸甜甜的,还有一点辣,这菜叫什么名字啊?”
“鱼香肉丝。”
宋清月不解的问:“可是,这里也没有鱼啊,为什么叫鱼香啊?”
梦里没说,宋朝阳也解释不出来,在她脑门上点了一下道:“那就叫椒香肉丝好了。”
宋清月吃的小嘴满是油,还不忘说一句。
“姐姐好厉害,这个名字最贴切!”
宋母宠溺的看着小女儿。
“就知道吃,看以后谁敢娶你。”
宋朝阳忽然想起了徐少陵,秦清嫁入王府,他显赫的身份也会被爆出,若小妹能嫁与他,即便父亲与外公卷入党派之争,徐少陵也有能保住他们的能力。
自己要做的,就是对徐少陵释放最大的善意,再将小妹介绍与他认识。
想到此处,宋朝阳笑了笑。
“妹妹相貌福气,定可觅到良缘,娘就不必操心了,女儿出来也有一会了,也该回去了。”
宋朝阳起身告退,宋母虽然舍不得女儿,却也不好挽留。
看着母亲略微佝偻的身子,宋朝阳越发觉得自己选的路是对的,既然知道结局,何必飞蛾扑火,和自己过不去。
西街转瞬就到了,宋朝阳远远就看到了与人说话的徐少陵。
大冷的天,他依然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袍,在寒风里瑟瑟发抖,对面的人似乎有什么急事,不断的拉着他的衣袖。
到了近前,宋朝阳掀开了车帘。
“徐公子,出什么事了吗?”
徐少陵犹如看到救星,快步跑了过来,急声道:“见过小姐,我娘亲去郊外捡柴,摔伤了腿,我想回去看看。”
“这天寒地冻的,摔伤确实不是小事,上车吧,我与你同去。”
宋朝阳也会些医术,未免自己学艺不精,耽误了老太太的病情,从荷包中拿出了一块银锭子。
“旁边就是药铺,你把大夫也接上。”
徐少陵急忙推脱。
“这如何使得。”
“人命关天,有何不可,快去吧。”
宋朝阳硬把银子塞给了他。
徐少陵感激涕零,片刻,便带着郎中跑了过来。
几人先后上了马车,韩焱的马也正好从巷口奔来。
来福眼尖的说道:“爷,那好像是世子妃的马车。”
韩焱冷冷一哼。
“管她做甚。”
这几日,宋朝阳整日往外边跑,无非就是想引起他的注意,这种不知三从四德的女人,只会让他更加的厌烦。
“回府!”
韩焱一夹马腹,骏马长嘶一声,踏着而去。
一进府门,就听一个打扫的小丫头低声说道:“想不到世子妃做菜竟然这样好吃,我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菜,还取了一些古怪的名字,什么木须柿子,溜肉段什么的,都好好玩儿。”
“我也没听过呢,不过能吃到世子妃的菜,也算是三生有幸了,好想再尝一次啊,可惜啊,世子妃把今早做的菜都带走了。”
先前说话的小丫头笑道:“世子妃知道爷今日要出去狩猎,定是给爷准备的,你呀,就别想了。”
韩焱挑了一下眉头,今早看到宋朝阳的时候,她的手上的确提了一个很大的食盒,但这菜,却不是给他的……
思量间,就听有人娇声喊道:“表哥,大冷的天,你怎么才回来,人家特意炖了人参汤给你暖身子,快来尝尝。”
韩焱却依然在想木须柿子和熘肉段究竟是什么东西,对于卢雪颜的人参汤忽然就没了兴趣。
“不吃,给我娘送去。”
韩焱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向了清华阁。
宋朝阳已来到了徐家。
徐少陵的家当真可用家徒四壁来形容,房中除了两张木榻和一个老旧的柜子,再无长物。
初春季节,冰雪还没化透,屋里半点火星都没有,比外边暖不了多少。
此情此景,宋朝阳忽然想起了梦中的一句话,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,必先苦其筋骨,劳其体肤!
“娘,这位就是孩儿与您说的女贵人,听说娘摔了,还特地找来了大夫。”
徐少陵动作轻柔的扶起母亲,宋朝阳已经看到了徐母肿胀的右腿。
“多谢女贵人,少陵给您添麻烦了。”
徐母欲起身道谢,被宋朝阳拦住。
“伯母不必多礼,看病要紧,大夫,麻烦了。”
宋朝阳声音柔和,举止端庄,顿让徐母局促的心放松了不少。
一盏茶后,大夫道:“只是扭了筋,算是不幸中的大幸,吃些补养之物,再好生休息半个月,便可恢复了。”
徐少陵赶紧上前道谢,大夫给开了两记方子,徐少陵送大夫离开,顺便抓药,宋朝阳亦起身和徐母辞行。
“工匠可都找好了?”
出了院门,宋朝阳问了一句。
“找好了,只是不知要如何修整,正在等小姐吩咐。”
徐少陵有些愧疚。
“因为我娘,耽误了小姐的正事,实在是对不住。”
“无妨。”
宋朝阳从袖子中拿出了一张纸,递给了徐少陵。
“这是我画的图样,可按这个修整,你不必担心银子,多少些能人巧将,时间越快越好,再张贴些榜文,招几个伙计厨子,以及靠谱的掌柜。”
“是。”
徐少陵小心翼翼的接下来图纸,又有些不解。
都找全了,他岂不是又要重新寻找生计了?
他犹豫了一下,躬身说道:“少陵愿领小二一职,还望小姐成全。”
宋朝阳抿嘴一笑道:“你可做幕后老板,帮我管理这个酒楼,所赚的银钱你我三七分成,其余时间……你还是去读书吧。”
徐少陵彻底的愣住了。
天下间当真会有如此好事?
他究竟是在做梦,还是得了耳疾!
宋朝阳将另外一份纸契递给了他。
“空口无凭,立字为证,只是酒楼的运做也需要点时间,在没有盈利之前,每个月我给你十两银子做薪俸。”
父亲和外公都是朝中官员,宋朝阳又是一个女眷,自然不便抛头露面,到不如效仿秦清,自己当个甩手掌柜。
而且,彼时她这种做法对徐少陵来说,无异于雪中送炭。
想到这,她又说道:“南桥下有个写对子的李先生,他当掌柜就很合适,你去找他,他定然应允。”
徐少陵心情复杂的看着纸上的字,自打记事,他遭受了无尽的谩骂与冷眼,还是第一次有人能如此信他,看重他。
一撩长袍,便欲跪下,宋朝阳吓了一跳,他的跪,她可担不起,会折寿的。
她扶住了徐少陵的手臂,意识到男女授受不亲,又迅速的收了回来。
“徐公子不必多礼,权当是缘分使然,你若想寻我,就去去户部尚书的府中找二小姐宋清月,她自会帮你转达,但是,这件事千万不要告与别人。”
宋朝阳嘱咐了一句,便道:“快去买药吧。”
在外边站了一会,她已冷的发抖,赶紧上了马车。
徐少陵目送马车离开,心头一阵温热。
无论付出多少心血,他都要帮女贵人料理好酒楼,以报她知遇之恩。
“少陵!”
清脆的呼喊让徐少陵回过神儿。
“秦清,你怎么回来了?”
秦清跑的脸色发红,微微喘息。
“听小五子说徐大娘摔伤了腿,我便回来了,这是这两日卖的茶钱,你快拿去给徐大娘治病。”
秦清把几个铜钱塞给了徐少陵,却被徐少陵推了回去。
“伯父的身体也不好,你留着给大伯买些补品,我这有些银子,够抓药的。”
“酒楼的老板给你结算工钱了?”
秦清诧异的问。
“不是,酒楼昨日就卖掉了,这些银子是买铺子的贵人借我的,你放心,日后我定然会还的。”
徐少陵能感觉到宋朝阳必然大有来头,否则不能让他做幕后的老板,人家对自己有恩,万不能将她暴露。
听了徐少陵的话,秦清露出了惋惜的神情。
她一早就看中了那个酒楼,不想竟被别人先得了手。
徐少陵知道她的心思,安慰道:“西街位置偏僻,等我赚了钱,定会帮你买个更好的。”
秦清顿时甜甜的笑了。
“谢谢少陵!”
王府。
春日,天黑的早,宋朝阳回到王府,门外已经亮起了风灯。
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,快步进门。
没走两步,就被卢雪颜给拦住了。
“一整天都不见个人,你跑哪去了,已经嫁做人妇,却整日往外边跑,成何体统,王府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。”
宋朝阳声音淡淡。
“我去哪里,用得着和卢小姐报备吗,卢小姐好歹也出生于礼仪之家,如此反客为主,不觉太过了吗?我劝你还是安分一些。”
卢雪颜微微一怔,自从宋朝阳落水,她已有半个月未见过她了,平日里,宋朝阳惯会讨好自己,如今居然敢用这种态度对她说话,莫不是脑袋里进水了?
“呸,王爷和王妃都没赶我走,你居然敢跟我说这种话,找打!”
卢雪颜扬起了手,宋朝阳站在原地没有动,冻得发白的嘴角微微扬起,讥讽的看着卢雪颜。
“敢动手吗,我劝你还是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,再好好想清楚,王府当家的是谁。”
想到自己凋零的家门,卢雪颜硬生生收回了手,如今她已没了可以依靠的母家,能指望的只有姨母了。
想到此处,她又换了一种说辞。
“王府不比寻常百姓家,你整日浓妆艳抹,跑到破落的馆子里和那些粗鄙的男人一起喝茶,莫不是耐不住寂寞,想偷人了?”
啪,一耳光抽在了卢雪颜的脸上。
宋朝阳冷声叱道:“放肆,我不过是觉得秦姑娘泡的茶好喝,到了你嘴里竟变得如此不堪,若非你心有龌龊,便不会说出这种下作的话来。”
卢雪颜被打懵了,怎么也想不到柔柔弱弱的宋朝阳敢对她动手……
余光一瞥,忽见一道颀长的人影从右侧的院子中走出,卢雪颜立即哭喊道:“表哥,救我,宋朝阳打我!”
韩焱脚步一顿,朝这边看来。
荧白的雪地之上,一身粉色风披的宋朝阳如梅花怒放,侧脸的弧度亦显冷冽逼人。
韩焱皱了皱眉,吵闹够了,已经开始上手打人了?
他快步走了过来,果然看到了卢雪颜脸上鲜红的巴掌印。
“表哥!”
卢雪颜趁机扑到他的怀中,哭着说道:“表哥一定要为我做主,王府已经容不下我了。”
“宋朝阳,你太放肆了!”
韩焱的目光卷着冰雪,比这初春的天气,还要冷上几分。
“难道她编排我就无错?”
宋朝阳缓缓转过脸,神色同样冷清。
四目相对,韩焱顿觉刺眼。
卢雪颜抽噎着喊道:“整个王府都知道她天天跑去有间茶楼,与那些粗俗的百姓混在一起,每日还要打扮的花枝招展,分明就是别有用心。”
韩焱眯了一下眼,目光在宋朝阳的身上扫了一圈,冷冷的吐出了三个字。
“不要脸!”
听到这三个字,宋朝阳居然没有像以前那么伤心,甚至还觉得可笑。
反问道:“难道世子爷就不去茶馆喝茶吗,为何我去就是不要脸,开茶馆的姑娘可以靠自己的双手自力更生,怎么茶客去了,反到见不得人!”
韩焱的眼中顿时窜出了两簇火,宋朝阳居然敢和他顶嘴,莫不是疯了。
“住口,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!”
宋朝阳朝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。
“圣上向来推崇与民同乐,亦常来民间品鉴美食,莫非他老人家在世子爷的眼中,还不如王府之人矜贵?”
“你……”
韩焱顿被噎住,宋朝阳不屑一笑,转身离开。
看着她远去的背影,韩焱只觉心口堵闷,不由骂了一句疯子,卢雪颜立即蜜糖般的黏着他去了。
“表哥,我的脸好疼啊,你帮我揉揉。”
“来福,去叫郎中……”
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,宋朝阳也回到了宁芳阁。
甩了甩微疼的手,宋朝阳忽然发现人生能肆意而为,的确畅快。
以前的卢雪颜对她予取予求,讽刺向不会少,她为了巴结王府,恨不得连个管家都要讨好,如今总算吐了一口恶气,心里舒坦的很。
红莺已经傻住了,唯唯诺诺的主子竟然打了表小姐,而且还敢对柿子言语相讥,这还是她从小陪到大的主子了吗?
继而又担心的问:“主子,表小姐会不会找王妃告状?”
“那是必然的,只要你不透露我买酒楼的事,王妃便不会找我麻烦。”
车夫是尚书府的老人,宋朝阳信的过。
红莺立即鸡啄米般的点头。
“主子放心,奴婢绝对不敢乱说。”
宋朝阳抿嘴一笑。
“那你担心什么,回去给我找一些纸,酒楼能不能赚钱,就靠它了。”
红莺不解的瞪大了眼。
“纸管什么用啊?”
宋朝阳高深莫测的笑了笑。
“到时候你就知道了。”
这都是秦清的手段,既然自己先她买下了酒楼,索性便试试这种宣传方式,有没有梦中那么神奇。
一连三日,宋朝阳都没有出门,韩焱也没再踏入宁芳阁,王妃也没来找她,日子难得平静。
宋朝阳窝在房中,专心的剪着纸,房中的柜子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片,经过她的一双巧手,画上了人物花鸟等图案,精致的画工配上鲜艳的色彩,顿时生出了一种高雅之感。
她让红莺在每一张纸片后都贴了一枚铜钱,一贯钱很快就用光了,眼瞅着一千枚铜币都被粘在纸上,红莺不禁觉得主子暴殄天物。
贴完最后一张,就听下人来报。
“世子妃,宋二小姐求见。”
宋朝阳心头一喜,定是徐少陵让她来找自己,想来酒楼已经休整的差不多了,忙将纸片揣了一半在怀中,剩下的放在箱子里锁好,便裹着披风出了门。
到了前院,就见小妹正与一人说话,定睛一看,竟是三皇子魏望舒,当真是天赐的机会!
立即快步上前,躬身一福。
“宋朝阳见过三殿下。”
韩望舒性情温和,并没有其他几个皇子高高在上的傲气。
笑着说道:“免礼了,韩焱这几日都没与本王出门狩猎,定是有了弟妹就忘了兄。”
宋朝阳目露诧异,韩焱居然也没出门,倒是新鲜。
“许是近日天冷,怕殿下受寒……”
刚说了一半,韩焱的脚步就从身后传来,宋朝阳心思一动,笑吟吟的说道:“京城中有家茶馆,茶点做得相当不错,三殿下可愿去品尝一番?”
韩望舒笑道:“能得世子妃如此推崇,必然是极好之处,不如过去坐坐?”
“不过是个普通的铺子,没什么好尝的,殿下若喜喝茶,王府自有上品。”
宋朝阳越是极力推崇,韩焱就越不想去,想到这几日他染了风寒,宋朝阳都未曾过问一句,心中更是愤恨。
韩望舒呵呵一笑。
“入府就免了,难得天放了晴,窝在府中未免虚度,还是狩猎去,今日本王定要拔个头筹。”
韩焱点了一下头,跃到了马上,一声鞭响,一众人已绝尘远去。
看着韩焱的背影,宋朝阳秀眉微皱,她这般算计,仍然无法改变梦境里的剧情,难道非要得到一个月后,他才会见秦清?
若真的控制不了韩焱,那就先让徐少陵亮出身份!
心里有了主意,宋朝阳神情舒缓。
“小妹,是徐公子让你来的吗?”
宋清月乖巧的点了点头。
“是啊,他说铺子都收拾好了,让你过去查看,姐姐,什么铺子呀?”
宋朝阳把妹妹拉上了马车,神秘一笑。
“一会我再告诉你。”
她拿出了放在垫子下的男装,迅速换好,披了一件男子穿的狐裘大氅,一头云鬓挽成了公子髻,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容貌俊朗美少年。
宋清月不由拍手赞道:“姐姐可真俊俏,若是这样出门,不知道要偷走多少姑娘的芳心。”
宋朝阳伸出手指,宠溺的在妹妹的鼻梁上刮了一下。
“若论俊俏,那位徐公子岂不是更胜一筹,你觉得他为人如何?”
宋清月想了想,道:“谦恭有礼,还算不错,这话可是娘说的。”
宋朝阳知道父母和外公都不是嫌贫爱富之人,若非她当日脑袋不清醒,作死作活非要嫁给韩焱,宋父和外公根本不会舍下老脸,求这门亲。
“母亲能看上眼的,父亲必然也会喜欢,以后可多让徐公子去府中走动,他可是我们的大贵人!”
宋清月一脸不解。
“他就是个穷书生,难道还能帮上姐姐不成?”
宋朝阳抿嘴笑道:“世人言,宁欺白须公,莫欺少年穷,你可不能小看徐公子。”
宋清月不置可否,但却觉得姐姐好像变了,以前她可从来都不会谈论别的男人。
“姐姐,你不会变心了吧,难道你喜欢徐公子了?”
宋清月性子直,怎么想就怎么问了,反正车上就姐妹俩,她也不怕给别人听去。
宋朝阳在她小脑袋上轻轻地敲了一下,嗔怪的说道:“你胡想什么呢,我现在只喜欢爹娘和你,还有外公和两个舅舅,永远都不会再喜欢其他的男人。”
宋清月哦了一声。
“那世子爷呢?”
“他不是挺好的吗?”
宋朝阳并没有正面回答,很快就调转了话锋。
“一会到了地方,千万要记住叫我兄长,还有,铺子的事不能告诉爹娘。”
宋清月向来听姐姐的话,立即点了点头。
“我保证什么都不说。”
“真乖,一会儿回去给你买糖。”
瞧着妹妹天真烂漫的样子,宋朝阳的幸福从心口溢出,眼眸弯起了好看的弧度。
一刻钟的光景,马车停在了酒楼前。
原本普通的木门,被改成个巨大的拱门,两边用木头雕成了两株漂亮的水仙花,单这一个雅致的造型,就吸足了人的眼球,让人生出了一种迫切想看看的欲望。
屋内,四个伙计正在打扫,每张桌子都以雕花的屏风打出了隔断,雅致且不沉闷。
柜台也经过重新设计,加大了台面,后边的柜子做了造型,看起来干净大气,格调满满。
看着这些新颖的设计,宋朝阳不禁赞叹,秦清的确是个很有才华的人!
一阵脚步声响,打断了宋朝阳的思绪,徐少陵和一个年近五旬的老者从楼上走下。
看到宋朝阳的装束,狭长的眼中露出了些许讶异,继而抱拳道:“少陵见过小……公子。”
宋朝阳微微一笑。
“不必客气,这位就是李先生吧?”
李先生拱了拱手。
“李穆见过公子。”
果然是个挺高傲的小老头。
宋朝阳上前两步,小声说道:“先生才学过人,晚辈向往已久,如今因一己私心,将先生留在这一方小天地,先生不觉委屈便好。”
这番话说的李穆很是舒坦,文人总有些恃才傲物,若是对方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高高在上,鼻孔朝天,李穆断然是受不了的。
“公子客气了,能在此处掌柜,是老夫的荣幸,日后定当竭尽全力,不负公子知遇之恩。”
他阅人无数,一眼就知徐少陵不是个有钱人,感情眼前这位小公子才是正主。
“先生不必客气,能得先生,亦是我之大幸。”
宋朝阳抱拳行礼,宋清月已迫不及待的上了楼。
“哇,好漂亮啊!”
小丫头瞪圆双眼,发出了一阵赞叹。
宋朝阳也跟上了二楼,顿觉耳目一新。
整个空间被打造成四个雅间,分别以梅兰竹菊命名,门上雕有四君子的花形,一目了然。
桌子亦在两个桌面中央加了转轴,宋朝阳用手指戳了一下,果然能动,和她梦中所见,一模一样。
这么短的时间内,能打造出这种效果,几乎是无可挑剔。
人力也用的不少,共来了二十几个匠人,即便是京城,也没哪家酒楼有过这样的规格,能转的桌子更是闻所未闻。
宋朝阳拿出银子,让李穆出面给巧匠结算,等李穆回来,宋朝阳又与他和徐少陵商议了一番,定下了伙计们的工钱。
得知月银比其他的酒楼几乎高出一倍,李穆高兴不已,桥下挥毫十几载,连饱腹都成问题,想不到他也有时来运转的一天。
再看宋朝阳,李穆的眼中已少了之前的高傲,多了几分感激和恭敬。
宋朝阳又交代了一些需要布置之物,李穆拿着银子下楼操办,徐少陵却很是忐忑。
与众人相比,自己似乎太闲了。
“公子有何需求,吩咐少陵即可。”
宋朝阳看出了他的心思,笑道:“酒楼开张,定要忙上一阵,白日里徐公子就随李掌柜在此,你若还有多余的心力,我可为你引荐个老师,每晚过去学上一个时辰。”
徐少陵没敢抬头,感激之情已经溢出了眼眶,他就是一个穷书生,何德何能,让宋朝阳如此相待。
瞧着他低头不语,宋朝阳不禁有些紧张。
“难道……徐公子不想读书?”
若他甘心窝在此处,日后如何能在一众王孙贵族中脱颖而出,他若没有梦中的能力,便不能帮她护住父亲和外公。
宋朝阳不由捏了一把汗。
徐少陵的身子低了几分,脊背却依然笔挺。
“少陵可用赚取的工钱请老师,万不敢再劳公子费心。”
一直都没说话的宋清月在旁边咯的笑了一声。
“你若不答应,可是会后悔的,我兄长为你介绍的人乃当世的大儒苏先生。”
徐少陵瞳孔顿缩,抬头看向了宋朝阳。
“莫非是苏言哲,苏老先生?”
此人曾为太史令,为皇家编写史书,颇受皇上赏识,后因头疾,辞去了官职,皇上欣赏他的才华,特在京中赐了府邸,闲暇时,亦会出宫与苏老饮酒谈诗,被百姓传为佳话。
若能成为这样大儒的弟子,怕是做梦都会笑醒。
宋清月笑吟吟的说道:“自然,京中难道还有第二个苏先生?”
她知道父亲和苏老是忘年之交,姐姐既然能说出此话,断不会随便找个老师,但却不明白,姐姐为何要在一个书生的身上如此浪费心神。
徐少陵又惊又喜,忙道:“少陵愿意,若学业有成,定报公子大恩。”
他欲提袍跪谢,被宋朝阳拦住。
有他这句承诺,足以!
微微一笑道:“不必谢我,先生是我父亲的知交好友,徐公子能记住我父亲便是。”
徐少陵也不是蠢人,她能与尚书府的小姐姐妹相称,她们的父亲多半就是户部尚书宋大人了。
他一揖到地,郑重的说道:“公子与令尊的大恩,少陵没齿难忘,定当永远牢记在心。”
宋朝阳唇角微扬,反正他日后也会拜在苏先生的门下,自己不过是做了个顺水人情。
随即从怀中拿出自己画好的纸笺,放到了桌子上。
“你快起来吧,明日我让小妹过来品菜,等匾额做好,少陵可让伙计们将这些小纸发放给京中的百姓,以做宣传,这两日我会定出具体的经营方案,以及菜品的价格,另外,再寻人做个气派的匾额,名字就叫天下第一楼。”
宋朝阳话音刚路,一道清脆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。
“少陵!”
宋朝阳回过头,顿时看到了双手揣在袖子里的秦清,眼尾微微一挑。
竟找到了这里,看样子,她的确很中意此处。
秦清也认出了宋朝阳。
是她?
她怎么会在这里?
难道买下酒楼的就是这个女人?
再看酒楼中的装修基调,秦清不禁有些吃惊。
这都是她在脑中设想的东西,为何会被人捷足先登?
宋朝阳已用最短的时间,收敛了眼中的复杂,嘴角含笑的招呼了一声。
“秦姑娘,想不到你和徐公子认识,你也是来吃饭的吗?”
“不是,我来找少陵。”
秦清瞧着吧台的设计,以及桌子之间的隔断,越发的心惊。
当真和她想的分毫不差,难道这个世界还有另外一个穿越者?
徐少陵笑了笑,顺水推舟的说道:“这位公子是来吃饭的,他们不知道酒楼已经易主,眼下还没开张,你的铺子今天不忙吗?”
听到宋朝阳不是买主,秦清心中疑虑顿消,却依然忍不住去想,老板究竟是个何样的人。
她扯出了一丝笑。
“还好,出来买些做茶点的面粉,顺路过来看看,大娘的腿好些了吗?”
徐少陵声音温朗。
“只是抻到了筋,休养些日子就没事了,想不到你和这位公子认识,人生真是何处不相逢。”
宋朝阳落落大方的说道:“秦姑娘的茶泡的好,点心做的也好吃,这几日我常去品尝,没想到会在外面见到,委实有缘的很。”
秦清不自然的说道:“是很有缘呢,既然徐大娘没事,我就先回了。”
她对徐少陵点了点头,快步走出了酒楼,小家子气顿显。
“秦姑娘,正好我也要回,不如咱们一路同行?”
宋朝阳拉着妹妹追了出来。
“这……”
秦清犹豫,她不知道宋朝阳打的是什么主意,心里隐隐有种危机感。
“秦姑娘有何顾虑吗?”
宋朝阳歪着头,一双漂亮的杏眼含着几分笑意,可那笑容却如雾里看花,让人窥不透真正的含义。
秦清干笑了一声。
“怎么会,我只是怕和小姐不顺路。”
“没关系,无论你去哪里,我都可以送你,上车吧。”
宋朝阳挑开了车帘,秦清也不好再推却,只能坐上去。
“谢谢小姐。”
宋朝阳淡淡一笑。
“你我也算是老相识,不必多礼。”
宋清月也跟着姐姐上了马车,不时的打量着秦清,很乖巧的没有多言。
走了一会儿,秦清忍不住问:“小姐也喜欢这家酒楼吗?”
“谈不上喜欢,就是路过,瞧着外边修整的好,便想进去尝尝,可惜了,还没开张。”
瞧着秦清那张略显震惊的眼,再想到梦中的她对自己口蜜腹剑,咄咄相逼,宋朝阳的心里莫名有种畅快之感。
心念一转,又问:“不知姑娘可以去别人的府中泡过茶?”
自从想开之后,宋朝阳便一刻都等不得了,她恨不得立马离开王府,却也清楚,除非韩焱主动闹,否则,王妃绝对不会同意二人和离。
王府终归是要脸面的。
秦清低着头说道:“不曾,卖茶并非卖艺,还请小姐谅解。”
宋朝阳瞥了她一眼,又问:“一百两银子,如何?”
秦清微微一怔,她想拒绝,奈何宋朝阳给的实在是太多了。
卖上一个月的茶,也赚不了几吊钱,去掉租房子的费用,能勉强糊口已是不错。
大富大贵,根本不敢想。
作为一个现代的穿越者,秦清很不服气,小说里那些牛掰的女主角,不是靠生意风生水起,就是靠认识王权富贵平步青云,她却穿成了一个穷鬼,还要养着一个病殃殃的便宜爹。
活着都成问题,还得给他买药看病,心里如何能平衡。
她确实是想过开酒楼,奈何京中物价太高,等她攒够了钱,估计人也嗝屁了。
如果能得到这一百两银子,将会有很多的选择。
“我只会做些粗茶,和不入流的茶点,小姐真的愿意请我过府?”
秦清虽然不知道宋朝阳的身份,但看她的穿着,必然非富即贵。
“民间有句话,叫做山猪吃不了细糠,府中的人养尊处优惯了,吃些粗食,反倒觉得新鲜。”
宋朝阳挑了一下眸子,又笑道:“我并没有贬低秦姑娘的意思,若有不周之处,还望秦姑娘不要往心里去。”
秦清心里略有不悦,可人家都这么说了,她也不好再讲别的。
“无妨,不知小姐何时需要上门服务,还请告知我时间和地点。”
宋朝阳笑盈盈的说道:“择日不如撞日,今晚酉时吧,我在镇南王府的门口等着秦姑娘。”
秦清顿惊。
她竟是王府的人!
眼中倏地多了几分兴奋,这可是大机缘。
若是能与王府搞好关系,日后在京城,也可背靠大树好乘凉。
想到此处,秦清微微躬身。
“蒙小姐推崇,秦清便不推迟了,这就回去准备。”
宋子规拿出了五枚足十两的银元宝。
“这是订钱,今晚,咱们不见不散。”
赶车的刘叔适时喊了一声。
“小姐,有间茶馆到了。”
“多谢小姐相送,秦清先告辞了。”
秦清紧攥着银子,十分努力的压着上扬的嘴角,下车的时候却被路边的雪块绊了一跤,险些摔倒。
看着她一副市井小民的样子,宋清月切了一声:“她的茶能好到哪去,姐姐竟花这么多银子请她,若是买糖吃,都能买上几百包了。”
宋朝阳宠溺的看着妹妹。
“钱是不少,但是值得,以后我们会有很多的钱,你想吃多少糖,姐姐就给你买多少。”
宋清月顿时高兴的抱住了姐姐。
“那我要吃徐记的糖人,还要周家的蜜糖,东街的蜜饯也甜的紧呢。”
宋朝阳一脸宠溺。
“好,都给你买。”
宋清月又问:“姐姐花了这么多银钱,会不会被王妃查问呀?”
瞧着妹妹如此懂事,宋朝阳心里一阵温暖。
“放心吧,都是我的奉银和从家里带出来的私房钱。”
宋清月立即翻出了自己的小荷包,从里边抠出了几角碎银,仰着小脸说道:“我这里也有些,姐姐若是需要,都拿去。”
宋朝阳噗嗤一笑,这点银子够干什么的。
“不用了,这件事不必告知母亲。”
宋朝阳嘱咐几句,就把妹妹送回了家。
回到王府,才惊觉天又快黑了。
以前在王府混日子,总觉得时间无比的漫长,如今有了自己想做的事,宋朝阳忽然发现整个人都充实了,就连气色都好了许多。
“主子,你回来了。”
红莺赶紧迎了上来,接下了宋朝阳的披风。
宋朝阳已换回了女装,接过了红莺递来的暖手炉。
“世子爷回了吗?”
“两个时辰前就回来了,哦对了,王妃刚才派人传话,让主子过去一趟。”
红莺有些担心。
“王妃该不会知道了什么,要为难主子吧?”
“只要我父亲和外公还在朝为官,她便不会为难我。”
这也是属于宋朝阳的底气。
她喝了一杯热茶,彻底暖和了,这才站起身。
“去瞧瞧吧。”
就算王妃不找她,她也会登门。
主仆俩来到了云昭阁,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右侧的韩焱。
他穿了一件绛色的长袍,一张脸阴沉如晦,神色冷沉。
宋朝阳的目光在他脸上一触及收,躬身福了福。
“朝阳见过母妃。”
“起来吧。”
王妃也有数日未见宋朝阳了,之前被她烦怕了,得知她跳了湖,也只是简单的询问了几句。
这个时节,冰雪都还没有化,府中的湖却被人生生凿出了一个大窟窿,宋朝阳又那么碰巧的掉了进去,除了作死,还能有什么原因。
今日一见,却大有不同。
宋朝阳似乎沉稳了不少,人也长了些许肉,给人一种珠圆玉润之感,莫名就顺眼了不少。
王妃收回了眼中的异色,慢悠悠的问道:“听说你这几日常出去喝茶,莫不是王府的茶都入不了你的眼?”
宋朝阳淡笑。
“珍馐美味和玉米饼子,各有滋味,民间的小食未必全然上不了台面,朝阳知道母妃爱好茶道,今日特意邀请茶师入府,还请母妃赏脸,品评一番。”
韩焱冷哼了一声。
“竟将民间的粗物与王府相比,我看你才是真正的上不了台面。”
卢雪颜挨了一巴掌,至今还没找到发泄之处,立即见缝插针。
“正是如此,你身为世子妃,却整日混迹不入流的茶楼酒肆,至王府的颜面于何地,表哥这几日患病,你不闻不问,却跑到这里推崇民间的俗物,可有把表哥放在心上?”
宋朝阳淡然一瞥。
“我若嘘寒问暖,反到让人生厌,有卢小姐惦记着世子爷,便够了。”
王妃不由瞧向了宋朝阳。
她与卢雪颜整日吵闹,自己早就习惯了,但是今日,却有些反常。
言辞犀利,神情淡漠,莫非这是她的以退为进之法?
卢雪颜哼了一声。
“算你还有些自知之明,表哥确实厌恶你,但却不是你漠视表哥的理由,你如此视相公于无物,已犯七出之罪。”
宋朝阳不疾不徐的反问:“我明知世子不喜,却要硬凑上去惹他生厌,万一让他气坏了身子,岂非更加罪孽深重?”
卢雪颜顿恼。
“宋朝阳,我今日便要撕了你这张利嘴。”
仗着姨母和表哥都在身边,今日额卢雪颜气焰高涨。
宋朝阳嗤笑了一声。
“卢小姐究竟是王府的表小姐,还是市井的疯婆子,到让我不敢认了。”
“够了,雪颜,还不退下!”
王妃低斥了一声,卢雪颜这才忿忿的站到一边。
宋朝阳再次躬身。
“圣上常言以仁心治国,居高位者,当有包容之心,天下万物皆有存在之理,并无高低之分,民间之茶虽不比王府的贵重,却也自有一番烟火的滋味,母妃喜爱茶道,各中感触,定比朝阳更深。”
韩焱不由看向了宋朝阳。
这样一个整日只会作天作地的女人,竟可说出这样一番话,却也只是片刻,眼中的惊讶,便化成了讥讽。
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,不若看看,她到底在闹什么一蛾子。
“既然她已叫了人,母妃便品尝一下,也好让她知道金玉与石头的差别。”
王妃向来宠爱这个宝贝儿子,闻言点了点头。
“也好。”
继而又说道:“过几日就是王爷的五十寿辰,朝阳既已掌家,就由你全权操办,若有需要,可让雪颜帮忙。”
这一次,卢雪颜到是没有拒绝,躬身道:“雪颜遵命!”
宋朝阳忽然有种不妙之感。
梦里,王妃收回掌家之权,是在她自己的寿辰上,难道因为她推动了剧情,所有的事情都跟着提前了吗?
那她也必须得加快步伐了,说不定,是和离的好机会!
想到此处,宋朝阳欣然应道:“承蒙母妃信任,朝阳必将父王的寿辰办得风风光光。”
话音刚落,就见小厮来报。
“启禀王妃,有位姓秦的姑娘,在门口求见。”
宋朝阳瞧了一眼天色,想不到说几句话的功夫,酉时就到了。
“朝阳这就去接那位秦姑娘,还请母妃移驾正厅。”
王妃放下了手中的白玉杯,居然是个姑娘?
宋朝阳最是善妒,竟让女茶师入府,到是让她生出了一丝兴趣。
“既然人都来了,咱们就过去瞧瞧!”
韩焱也想看看宋朝阳找了个什么货色,便跟随母亲一起前往了正厅。
秦清已随宋朝阳进了府,一身粉色的罗裙衬得她娇俏如花,脸上淡施薄粉,温婉秀丽。
宋朝阳偷偷的打量了一眼,无比满意,今晚的秦清足够亮眼,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凭着一面之缘,吸住韩焱的眼球。
秦清则在打量着王府,入眼雕梁画栋,曲折回廊,心中不由一阵羡慕。
但也只是片刻,她便收敛了多余的表情。
“王府家眷尊贵,个人的喜好大有不同,不知可有什么需要注意之处,还请小姐告知。”
宋朝阳斜了她一眼平淡的说道:“世子爷最喜喝茶,你用心着点便可,其余人随和,你不必在意。”
秦清转过脸问:“不知小姐的身份是……”
宋朝阳薄唇轻启,吐出了三个字。
“世子妃。”
秦清微微一愕,她为什么要强调世子爷,莫不是想给他找妾?
秦清心中飞速思量,人已站住了脚,欲跪下叩拜,被宋朝阳拉住了。
“我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,你就如在茶楼里便好。”
“是。”
秦清低眉垂首,露出了乖顺的模样。
若世子爷能看得过去,她到也不介意,反正日后也要嫁人,与其一辈子汲汲营营,到不如抱住一颗能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大树。
说话间,两人已经来到了厅门口。
宋朝阳低声说道:“年长的是王妃,年轻的是表小姐,坐在右侧首位的就是世子爷。”
秦清立即看向了厅中唯一的男子,见他坐姿挺拔,模样俊朗,心头微跳。
她款款走入,声音袅袅。
“民女秦清,参见王妃,见过表小姐,给世子爷请安。”
王妃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。
“听说你泡的茶好喝,既然来了,给咱们看看你的手艺如何?”
“是。”
秦清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小箱子,从里边拿出了一只长嘴茶壶。
王妃从未见过造型如此奇特的茶具,不由生出了几分兴趣。
韩焱也同样多瞧了两眼,这么长的壶嘴,真能泡茶吗?
思量间,秦清已将点心奉上。
“此物以白酥糖做成,名叫山明水净夜来霜,这一盘是用桂花所制,叫做桂花吹断月中香,这一盘的原料是梨和枣仁,名为紫梨红枣堕莓苔,最后一盘是五仁馅,五仁棕饼色如金,细嚼奇香入梦心!”
韩焱听得连连点头,光是这些雅致的名字,就足以引起了他的兴趣,甚至有些迫不及待,想尝上一口。
王妃瞥了一眼儿子,又看向了嘴角含笑的宋朝阳,越发觉得诡异。
这等女子,她应该藏着掖着才对,为何要引到府上,她打的究竟是什么心思?
思量间,秦清已将丫鬟递来的热水,倒入壶中,她手握壶把,浅浅一笑。
“此乃家传茶技,龙行十八式,民女献丑了。”
秦清身子一转,清声道:“第一式,蛟龙出海。”
她上身微微倾斜,脚下犹如跳舞一半,裙摆旋起,已将茶一滴不洒的倒入了王妃的茶碗中。
“第二式,白龙过江。”
她右脚踢起,身子后倾,茶壶从头顶背到身后,韩焱的茶碗,竟然半分未溅。
“第三式,乌龙摆尾。”
话音未落,人已踏步上前,为卢雪颜倒了一杯。
眼见表哥看得兴致盎然,卢雪颜不由狠狠的白了秦清一眼。
还以为宋朝阳请了什么高手,原来是个杂耍的。
宋朝阳眯了一下眼,秦清与韩焱第一次相见,用的就是龙行十八式。
很好,她的苦心总算没有白费!
韩焱已彻底呆住了,目光一直盯着秦清,她虽然算不上天姿国色,可却让人莫名顺眼,尤其是这手茶技,全京城也找不出一个。
王妃看了一眼儿子,眉头微皱,随即又不着痕迹的看向了宋朝阳,莫非她想效仿宫中的妃子,寻一人入府,帮自己争宠?
却见宋朝阳捂着胸口站了起来。
“许是上午吃了些冷食,忽觉胃痛,母亲慢饮,朝阳就先告辞了。”
王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。
“那就先回吧,让红莺给你换个汤婆子,若是还不好,就叫郎中过来瞧瞧。”
“多谢母妃。”
宋朝阳走后,王妃也遭不住了,点心名字虽好,味道却很普通,茶式好听,但却难以入喉。
“娘去看看朝阳,雪颜,你陪焱儿吧。”
卢雪颜明白姨母的意思,即便王妃不说,她也不能让表哥与个下民独处。
眼见韩焱看的目不转睛,卢雪颜脸色一沉,将杯子重重的墩在了桌子上。
“你这是什么破茶,莫不是掺了土,一股子苦味。”
韩焱顿露不悦,将茶杯重重一摔。
冷声道:“不喝就回去,莫要没事找事。”
卢雪颜眼高于顶,根本没把一个卖茶的放在眼里。
“表哥,这破茶汤比药还难喝,定是不干净,也不知宋朝阳究竟安了什么心,竟让如此下作的人入府,给咱们泡茶。”
秦清瞧了一眼卢雪颜,收了茶壶,低头说道:“民间粗艺,难入小姐的眼,还请表小姐见谅。”
卢雪颜冷笑道:“既然知道,还不赶紧给我滚!”
韩焱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,冷声道:“够了,你自己有眼无珠,莫要连累旁人,不喝就赶紧走!”
卢雪颜大惊,表哥竟为了一个民间的女子对自己大吼大叫,她恨恨的瞪了秦清一眼,掩面跑出了门。
秦清偷偷一瞥,轻声说道:“多谢世子爷为草民解围,既然府中人不喜草民的茶,草民便告退了。”
韩焱神情顿缓,俊朗的面孔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。
“并非,姑娘的茶十分不错,是表妹不会欣赏,若得闲,我定会去你的铺子品尝。”
秦清拿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喜。
“世子爷真的会去吗?”
韩焱笃定说道:“会。”
“那民女便在茶馆中恭候世子爷的大驾,时候也不早了,民女便告辞了。”
秦清低眉一笑,收拾物什离开。
宋朝阳躲在假山后,见韩焱送秦清出府,粉润的唇角勾出了一个讽刺的弧度。
红鸢气哼哼扒着地上的草:“世子爷都送秦姑娘出府了,主子还能笑的出来。”
宋朝阳漫不经心地撇了她一眼。
“为什么不笑呢,过不了多久,咱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。”
红鸢小声嘟囔。
“怕是要不了多久,主子就要被鸠占鹊巢了。”
宋朝阳没再多言,回身走了。
晨起,飘雪终于停了,宋朝阳一夜好眠,神清气爽。
昨晚她花些功夫,将菜品都订了价,又制定了营销的方案。
吃过早点,她就带着红鸢出了宁芳阁。
王爷寿辰将近,她出去采买,亦是顺理成章。
来到街上,就听有人议论。
“你们听说了吗?西街开了家酒楼,光巧匠就请了二十几个!”
“可不嘛,我过去看过一眼,那里边雕梁画栋,就连桌子都是会转的!”
“嘿,稀奇的很!”
听着他们说得兴高采烈,宋朝阳眼角的笑纹又深了几分。
之所以叫这么多巧匠,一是赶时间,二便是造势,但凡反常的东西,都会引起百姓的好奇。
想到徐少陵还穿着单薄的衣衫,她心有不忍,在成衣铺前叫停了马车。
眼见她走到男装,红鸢心里不禁有些纳闷。
“主子,这件颜色是不是素了些,咱们爷……也没有这么高吧?”
宋朝阳却觉得不错。
藏青的颜色,看起来颇为沉稳,徐少陵身形修长,应该合适。
“就这件了,麻烦给我包好。”
出了门,红鸢又小声嘟囔:“这么普通的衣服,世子爷会喜欢吗?”
宋朝阳在她脑门上戳了一下。
“我的人生里,难道就只有世子爷一个男人吗?”
红鸢眼睛亮了亮。
“原来是给老爷,那就更长了。”
宋朝阳噗嗤一笑,饶是红鸢从小就服侍她,仍然看到了眼。
“主子……”
宋朝阳已来到了车前,本想直接去酒楼,突然想到清月喜欢吃糖,便将衣服放下,带着红鸢前往了徐记,刚到近前,就见秦清和韩焱从铺子中走出。
秦清的手上攥着两个憨态可掬的糖人,一双眼眸弯成了月牙。
宋朝阳与他们走了个对头,六目相对,对面的男女的笑容瞬间僵住。
秦清慌乱的将手中的糖人背到身后,躬身行礼:“草民见过世……世子妃。”
韩焱的眼中也同样闪出一丝不自然。
“你怎么出来了?”
宋朝阳顿了一下。
现在的秦清根本没有拿捏王妃的本事,如果她大哭大闹,说不定他们这段感情还没冒出萌芽,就被王妃给捏死了。
想到此处,她板起面孔,开始了韩焱最讨厌的说教。
“世子爷不去读书,却带着秦姑娘跑到外面买糖人,此事传回府中,世子该如何向王妃交代?”
韩焱果然恼了,他冷凝着黑沉沉的眼眸,沉声告诫。
“你若敢在我娘面前乱嚼舌根,同样别想好!”
宋朝阳讥讽地看着他:“难道我现在过得还好?”
说完,她又转向了秦清。
“秦姑娘,我好心好意让你入府,你却如此作风,良心莫不是被狗吃了!”
韩焱目光如冰,冷叱道:“住口,不许你这么说她!”
“难道我说的不对吗?”
宋朝阳的目光扫过秦清攥在身后的糖人,又落回韩焱身上。
“世子身为王府继承人,不思进取,”
“还和秦姑娘拉拉扯扯的,若让外人瞧见,王府的颜面何存?”
“世子又该如何向父王交代?”
她字字清晰,句句都踩在韩焱最厌恶的点上。
他最烦她这副说教的嘴脸,正要发作,却被秦清适时地拉了拉衣袖。
“世子妃误会了,世子爷只是……”
她的话未说完,便被宋朝阳打断。
“误会?我亲眼所见,还有何误会?”
“秦姑娘,我好心请你入府展示茶艺,你倒好,转头就勾搭上了世子爷。”
“昨日才在王府得了脸,今日便堂而皇之地与世子出双入对,未免也太心急了些。”
“莫不是真以为攀上了高枝,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?”
秦清的脸瞬间白了几分,眼眶微微泛红,泫然欲泣。
“我没有……”
看到心爱的女人受委屈。
韩焱再也不想忍了。
他甩开秦清的手,上前一步,指着宋朝阳鼻尖就骂。
“宋朝阳!你给我适可而止!”
“秦姑娘冰清玉洁,岂容你这般污蔑!”
“你自己心思龌龊,便以为人人都与你一样不堪!”
“整日无所事事,就知道搬弄是非,无理取闹,简直丢尽了王府的脸!”
说着说着,他只觉得胸口一股恶气翻涌。
宋朝阳竟敢当街指责他,还侮辱秦清,实在不可理喻。
他一把抓住秦清的手腕。
“我们走!不必理会这个疯妇!”
红鸢站在一旁,看着自家主子被如此羞辱,气得浑身发抖。
宋朝阳看着两人迅速走远的背影,脸上的讥讽只增不减。
目的达到了。
韩焱越是维护秦清,对她的厌恶就越深,和离的日子便不远了。
只是,心口处还是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。
但很快便被她压了下去。
因为不值得。
韩焱拉着秦清快步拐过街角,才停下脚步。
秦清小心翼翼地抬眼观察他的神色,柔弱地笑笑。
“世子爷,您别生气了,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。”
她轻轻挣开韩焱的手,理了理被他抓皱的衣袖。
“世子妃许是一时情急,并非有意顶撞世子爷的。”
“只是……世子妃她也确不该如此,夫妻之间,纵有不快,也当关起门来说。”
“怎能在人前落了世子爷的面子,女子,总该以夫为尊才是。”
这话听在韩焱耳中,无比熨帖,更觉得她善解人意。
韩焱冷哼一声,眼中的怒意稍减。
“她若有你一半的知书达理,本世子也不至于如此厌烦。”
宋朝阳永远都是那副自以为是、尖酸刻薄的模样。
秦清垂着眼帘,嘴角却几不可查的勾起一抹得意的笑。
男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。
只要柔顺乖巧,就能轻易拿捏住这位世子爷的心。
她声音放得更柔,拉过韩焱的衣袖轻轻晃晃。
“世子爷,您别生气了。为这点小事气坏了身子,不值得。”
“我今日正好晾了些新茶,清香扑鼻,最是能解烦忧。不如……您移步去我那小茶馆尝尝?”
“也好散散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