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夜我不仅不愿留宿,今生我也不愿再嫁给沈子凌,更不愿再就这么白白死了。
这一世,我不仅要救自己,还要救母后,救皇兄,救叶清言,还要救所有为我而死的人。
想到这里,我心中已有了决断。
我抬眸望他,微微一笑,答道:“好啊!”
在明显感到沈子凌松了一口气的空档,我迅速掀开被子,一脚把他踹倒在地,再把被子甩到他头上,推倒世子夫人,下了床就往外跑。
边跑边喊:“下辈子我再考虑考虑!”
一切发生地太快,屋子里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,一下子人仰马翻,乱作一团。
而我已经从门口跑了出去。
刚刚跑到院子里,我看到院门口守着的好几个人,又马上掉头,从院子侧门窜了出去。
他们或许根本没料我还能从侧门跑了,所以侧门压根没人守着,甚至连门都没锁,只是虚掩着。
不过门口的守卫反应也不算慢,毕竟屋子里的动静那么大,很快都追了过来。
此时沈子凌已经在屋里气急败坏地大喊大叫道:“拦住她!快拦住她!”
增援此时也刚好到了院门口,也跟着一起追来了。
一群人浩浩荡荡,声势颇大。
好在前世在侯府住了好多年,我对侯府弯弯绕绕的小道熟门熟路的。后面追的人虽然多,却一个也赶不上我。
一时之间,偌大的侯府被弄得鸡飞狗跳。
可是除了追我的这些人,整个文博侯府静得可怕。
仿佛整个侯府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今晚会发生的事,而避而不出。
此时此刻,我终于可以确定,前世的欲拒还迎全都是逢场作戏。
这便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,侯府每一个人都参与其中!
请君入瓮,只为把生米煮成熟饭,让我与沈子凌的婚事再无可转圜。
而我,被人卖了还在那边给人数钱。
真是彻头彻尾的傻子!
心里空落落的,明明在笑,可我的泪却止不住地流。
渐渐地,后面已经瞧不到追我的那些人影了。我又七弯八绕走了一段,凭着记忆跑到了前院一处偏门。
此时此处并没有人守在这里,几乎所有人都在后院疯狂找我,他们应该怎么都不会想到我能跑到这里来。
我拔下门栓跑了出去,还顺便关了个门。
……
我只穿了一件单薄寝衣,连鞋也没穿,披头散发,像发了疯一般,在空无一人的上京街头飞奔,形象全无。
直到跑到上气不接下气了,我才终于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——我认识皇宫里的路,认识侯府里的路,却不认识上京的路!
前世,我根本没有单独出过门。
也就是说,我现在完全迷路了!
怎么办?
被抓回去那可就遭了,这些胆大包天的人居然连嫡公主都敢抓,看来是已经决定孤注一掷,不成功就成仁了。
正当我踌躇不前时,一声不合时宜的偷笑,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。
我转过身,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。
来人正是镇北侯骠骑大将军叶彪独子,镇北侯世子叶清言。
镇北侯世代镇守北疆,不少先烈战死沙场,子嗣凋零,到叶清言这一辈,竟只剩他一人了。
他自幼在京为质,被选为太子伴读后时常出入东宫。
那时候我时常去东宫蹭课,渐渐与他相熟起来,他可以说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,对我呵护有加,算得上我半个兄长。
只见他着一件月光白祥云纹金丝滚边圆领广袖长袍,手中拿着一件同色披风,腰间是水墨黑金丝暗纹腰带,头顶白玉发冠,踏一双青锻白底短靴,腰间的玉佩还是他不久前及冠礼上我送他的那块白玉雕花步步生莲。
那块玉佩本是一对的。
彼时我亲皇兄萧云珩刚刚骑马折了腿,整日郁郁寡欢,我正变着法讨他欢心。
一次偶然机会,我得了一对上好的白玉,便亲自设计了这步步生莲的图案,找了宫里的老师傅雕刻,又亲手挑了五彩羽毛做了流苏。
成品出来非常满意,我立马拿去和皇兄炫耀。那时恰好叶清言也在,他说希望我能将另外一块当及冠礼送给他。
当时我没有多想,直接就答应了,没想到他会一直带着。
我猛然想起,我及笄时他好像也送了我礼物,好像是一只白玉手镯,那白玉手镯通体无瑕,油性十足,一看就是上品。
不过我自幼见过的宝物实在是太多了,那手镯落在里头,只勉强算得上入眼,于是前世我只是将它收着。
我打算等明日回了宫,就去把它找出来戴上。
叶清言温文尔雅,长身玉立,月光洒在他身上,美得好似一幅画。
前一世,他身披血染的银色铠甲,想来救我,可惜来迟了一步。
前一世,他想带走我的尸身,却没能全身而退,最后抱着我的尸身倒在了血泊之中。
最后,他因无诏回京被以谋逆之罪万箭穿心,曝尸荒野,最终尸骨无存……
再次相见,恍若隔世。
叶清言,对不起,我在心中默念。
前世,在我及笄那年,父皇突然下旨将我指婚给叶清言。
那时我一直只把他当做兄长,从未想过要嫁给他。
再加上那时我正疯狂迷恋沈子凌,对这门婚事便越发不满。
没想到,父皇早为我选择了最好的,只是我没有珍惜,后面也全是活该。
正想着,叶清言已经走上前来,不由分说将披风披到了我身上,又将自己的鞋脱下来穿在了我脚上。
做完这一切后,他后退一步,朝我拱手:“见过琅华公主殿下。更深露重,宫门已落锁,不知殿下可否赏光在镇北侯府将就一晚?”
眼前划过他最后抱着我失声痛哭的场景,我之前流的泪还挂在脸上没有干,新的眼泪却又开始止不住往下流。
叶清言瞧见我哭,有些不知所措,正想安慰我的时候,我突然一把紧紧抱住了他。
我再也不克制自己,在他怀里尽情地嚎啕大哭,眼泪鼻涕全往他身上蹭。
叶清言愣了好一会儿,无奈笑了笑,一手轻轻搂住我的腰,一手抚着我的头,安慰道:“好了好了,已经没事了。”
……
我从未想过前生今世第一次造访镇北侯府居然是个这样的深夜。
好在镇北侯骠骑大将军叶彪常年坐镇北疆不在京城,其夫人又已故去多年。
这上京偌大的镇北侯府里,算得上主子的,也就世子叶清言一人,也到不算失礼。